他话没说完,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促狭的笑容,凑得更近了,“哦~~~明白了明白了!大人,您这是看上人家了?那位章夫人?嫂子?”
“嫂子”二字一出口,郁澍周身那股若有似无的愉悦瞬间冻结,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度。
他猛地停步,侧过身,冰冷的面具直直对着惊尘。
“惊尘。稽查司内,只有‘大人’和‘下属’。管好你的嘴。”
每一个字都砸得惊尘心头一凛,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赶紧缩了缩脖子。
郁澍不再看他,迈步继续往前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命令:“去查一个人。章梓涵的生母,孟姨娘。所有底细,生前死后,尤其她早年可能接触过的人,事无巨细,全给我翻出来。”
“是!大人!”惊尘立刻挺直腰板,响亮应声。
话音刚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影便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几个起落,鬼魅般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脊暗影之中。
郁澍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巷子空寂无人。
他对着虚空,低唤了一声:“来福。”
一道几乎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的影子,如同从墙角无声渗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半步之地。
那影子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声息,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只等主人的指令。
郁澍并未回头,只低声吩咐了几句,语速极快,内容模糊不清,仿佛夜风拂过。
来福听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微微躬身,下一刻,便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惊鸿苑内已飘散着清粥小菜的香气。
康远瑞踏进了主屋。
他今日穿着簇新的紫色蟒袍,玉带束腰,显然是准备进宫面圣。
章梓涵早已起身,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家常衣裙,乌发松松挽着,正安静地坐在桌旁。
桌上摆着几样清爽小菜和两碗熬得稠糯的白粥。
“侯爷。”章梓涵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沉寂。
康远瑞看着她略显憔悴却依旧清丽的侧脸,又想起府里关于她因妒生恨谋害子嗣的流言,以及自己心中那点隐秘的盘算,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复杂。
他坐下,端起粥碗:“梓涵,身子可好些了?昨日委屈你了。”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虚伪。
“劳侯爷挂心,妾身无碍。”章梓涵垂眸,声音轻柔,替他布了一筷子小菜,“倒是侯爷要进宫面圣,公务要紧,莫要因府中琐事烦忧。”
一顿饭吃得沉默而迅速。
康远瑞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时辰不早,本侯该动身了。”
“侯爷稍等。”章梓涵也跟着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那枚玄铁令牌上。
那是赝品。
而她袖中,悄然滑入掌心的,是昨夜郁澍归还的那块真令牌。
康远瑞以为她要为他整理衣冠,心中那点怜惜又冒了出来,温声道:“梓涵,不必……”
话未说完,章梓涵已伸手,轻轻拂过他胸前蟒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自然而体贴。
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他腰间的玉带扣,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更仔细地替他抚平衣襟。
就在这刹那——
她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快如闪电,指尖灵巧地一勾一挑,腰间悬挂的令牌瞬间被解下,滑入她宽大的袖中。
同时,袖中那枚真令牌如同变戏法般,被她精准地扣回了原来的玉环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她的手指甚至还在他衣襟上停留了一瞬,才若无其事地收回。
康远瑞只觉她靠近时带来一缕淡淡的幽香,衣襟似乎被抚得更平整了些,根本未察觉腰间已悄然换了令牌。
“好了。”章梓涵退后半步,脸上带着温顺的微笑,仰头看他,“侯爷仪容齐整,定能得见天颜。”
康远瑞看着她温婉的笑容,心头一热,冲动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梓涵,你放心。你是本侯明媒正娶的夫人,谁也越不过你去。待过些时日,府里安定了,本侯定给你一个交代。”
章梓涵任由他握着,脸上笑容加深,眼底的冰寒却浓得化不开。
她微微屈膝,声音柔顺如水:“妾身信侯爷。”她轻轻抽回手,“侯爷快去吧,莫误了时辰。”
康远瑞心头一松,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章梓涵脸上那温婉如水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迅速转身,几步走到那盆昨夜残留着余温的炭火前。
炉灰尚红。她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掏出那块换下来的令牌。
没有丝毫留恋,手臂一扬。
“噗”一声轻响。
令牌准确地落入猩红的炭火之中。
火焰猛地向上窜了一下,贪婪地舔舐着。
一丝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焦糊气味,很快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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