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猛地转身,不再看章燕婷一眼,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备车!立刻送老爷回章府!府里带来的护院,除了留下四个照看大小姐,其余的,全部跟我走!”
门外一阵短暂的骚动。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是护院们在迅速集结。
接着,章尉兴被稳妥地移上了软轿。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诀别。
邹氏最后看了一眼靠在墙上脸色惨白的章燕婷,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失望。
她一言不发,猛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院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像是彻底隔绝了母女的情分。
巨大的关门声久久回荡,震得章燕婷耳朵嗡嗡作响,也震得她心口一阵阵发凉。
院子里瞬间空了一大半。
原本守卫森严的回廊和角门,此刻只剩下四个章家带来的护院,孤零零地站着,眼神里也带着茫然。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更添了几分萧瑟。
章燕婷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走了,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还有这个早已不存在的孩子。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墙角,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只是片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紧闭的房门外。
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毫不顾忌,甚至带着一种悠闲。
“吱呀——”,房门被毫不客气地从外面推开。
章燕婷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见一个身影逆着门外不甚明亮的光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正是章梓涵。
章梓涵今日的打扮,与这愁云惨淡的静心院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身用上等云锦裁制的海棠红衣裙,裙摆用金线细细密密地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在略显昏暗的室内都闪着细碎的流光。
一头乌发梳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脸上更是妆容精致,整个人如同一朵被精心浇灌的红芍药,娇艳欲滴,光彩照人。
章燕婷跌坐在地上,发髻松散,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整个人如同被狂风骤雨打落在地的残花。
章梓涵的目光在章燕婷身上慢悠悠地扫过,最后,那目光带着探究,落在了章燕婷下意识虚掩着的小腹上。
章燕婷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她几乎是本能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抓过旁边椅子上搭着的一条薄被,胡乱裹在自己身前。
章梓涵将章燕婷这一连串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唇角向上弯了一下。
她走到离床榻不远的一张圆凳前,用帕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款款坐下。
“姐姐,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了?”
她微微蹙眉,“唉,父亲大人突遭此厄,母亲又……唉,姐姐心里苦,妹妹都明白的。姐姐可千万要保重自己身子骨呀,不为别的,也得为肚子里康家的金孙想想,是不是?”
她说着“金孙”二字时,目光又一次飘向章燕婷紧紧裹着的腹部。
章燕婷咬紧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咒骂。
章梓涵欣赏着章燕婷强忍怒火的狼狈,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她慢条斯理地抚弄着自己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声音依旧轻柔,却字字如针,直刺章燕婷最痛的地方:“其实呀,姐姐,妹妹今日来,也是想开解开解你。有些话,做妹妹的本不该说,但看姐姐如今这般钻牛角尖,实在是不吐不快。”
“什么嫡出庶出?姐姐,你还没看透吗?那不过是未出阁时,小女孩家互相攀比争点脸面的玩意儿罢了。真嫁了人,尤其是嫁进了侯府这样的门第,谁还会真正在意你出嫁前是嫡是庶?”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要紧的是男人,是夫君的心在谁身上,是看谁能在后宅站稳脚跟!是看谁能生下有出息的孩子!”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章燕婷的小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姐姐,恕妹妹直言,你如今啊,除了仗着娘家那点余威,还能靠什么呢?”
“章梓涵!”
“你闭嘴!你这贱人!”
章燕婷发出一声尖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猛地从床上弹起,裹在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她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章梓涵那张精致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她要撕碎这张虚伪的脸,她要让这贱人再也笑不出来!
掌风凌厉。
然而,章梓涵似乎早就等着她这一下,就在章燕婷的手掌带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她身体以一个极其灵巧的姿态向后微微一仰,同时脚下不着痕迹地向侧面滑开半步。
“啪!”
一声脆响。
章燕婷倾尽全力的一巴掌,没有打到章梓涵,而是结结实实拍在了黄花梨木床围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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