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康远瑞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声音嘶哑,带着颤抖。
他明白,此刻任何反抗或质问,都只会招致母亲更残酷的惩罚。
他试图直起腰。然而,身体早已僵硬得不听使唤。
高嬷嬷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侯爷踉跄,丝毫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康远瑞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踉跄着离开了荣禧苑的院子。
一直候在荣禧苑外不远处廊柱下的小厮四九,远远看到自家侯爷那明显不对的姿态和步伐,心头一惊,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侯爷!”四九一把扶住康远瑞摇摇欲坠的身体。
再一看侯爷那毫无血色的脸和紧抿的嘴唇,四九又惊又怒,忍不住低声抱怨,“老夫人这也太狠心了!侯爷您怎么就这么实诚地等着?这大冷天的,站了那么久,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您就该…就该…”
他一时气急,想说“就该直接走”,却又知道这大逆不道。
康远瑞借着四九的搀扶,勉强站稳。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打断了四九的抱怨:
“你不懂,今日我若敢走,明日,母亲会有更狠更让我生不如死的法子等着我…”
他任由四九搀扶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
身体的剧痛尚可忍耐,但心底翻腾的那个可怕的念头,却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的亲生母亲,为何待他竟狠心至此?
比对待一个仇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康远瑞,真的是戚氏亲生的儿子吗?
康远瑞扶着酸胀难忍的后腰,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沉重。
四九提着灯笼,满脸担忧地跟在一旁:“侯爷,您这腰伤,真不请大夫瞧瞧?好歹让小的扶您去歇着,惊鸿苑还是静心院?”
灯笼昏黄的光晕里,康远瑞脸色发青,额角是疼出来的冷汗。
他停下脚步,粗重地喘了口气。
“夫人刚小产,身子亏虚,经不得吵扰。燕婷那边怀着身子,更折腾不起。”
提起那个关在柴房里的名字,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夏欢?哼!不必提她。回书房。”
四九张了张嘴,看着侯爷咬牙硬挺的背影,终究把“请大夫”的话咽了回去,只低低应了声:“是。”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冷清得厉害。
硬榻硌着伤处,康远瑞仰面躺着,瞪着帐顶。
腰间的钝痛一阵阵往骨头缝里钻,更磨人的是那股子从心底漫上来的空荡。
偌大侯府,妻妾环绕,竟无一处能容他此刻的狼狈。
他闭上眼,试图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孤寂压下去。
“吱呀——”
门轴轻响,一丝冷风卷着若有似无的脂粉香钻了进来。
康远瑞猛地睁眼。
门口立着一个纤细身影。
秋萍穿着簇新的水红袄子,领口袖边细细滚了银边,头发也精心梳过,斜插着一支小小的珠花。
她低着头,手里捧着一只热气袅袅的茶盏。
“侯爷。”秋萍的声音细细的,像怕惊扰了什么,“姨娘惦记您腰伤不适,又怕扰了您静养,特意让奴婢过来伺候着,端个茶递个水。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奴婢。”
灯火摇曳,映着她低垂的颈项,白得晃眼。
康远瑞的目光在她那截雪白的脖颈和刻意收拾过的发髻上停留片刻,一丝了然滑过心头。
章燕婷倒是会挑时候示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进来,门关上。”
秋萍依言转身,轻手轻脚合拢房门。
屋内更静了,只剩下灯芯偶尔的噼啪轻响和她刻意放轻的呼吸。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垂手侍立,姿态温顺。
“腰疼得厉害。”康远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过来,坐下,给爷捏捏。”
秋萍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依言挪到榻边,小心翼翼地坐了极小的一点边沿。
微凉的手指轻轻按上康远瑞后腰酸胀的肌肉。
她不敢用力,只虚虚地揉着。
距离骤然拉近。
康远瑞毫无预兆地出手。
铁钳般猛地扣住秋萍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痛得她“啊”地一声低呼。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一扯。
秋萍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狠狠丢在榻上。
茶盏被带翻在地,碎裂声刺耳。
“侯…侯爷!”秋萍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被堵了回去。
泪水瞬间涌出,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
她不敢挣扎,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只能死死咬住下唇。
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剧烈晃动的影子。
……
惊鸿苑内暖意融融。
廊下,特意燃起了一只黄铜炭盆,上好的银霜炭烧得正旺,偶尔爆开一点火星,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章梓涵裹着一件厚实的银狐裘,慵懒地斜倚在躺椅上。
膝上摊开一本账簿,旁边的矮几上还摞着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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