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脸色阴沉得可怕:“够了!不要再说了!妹妹的事,我自有分寸!”
章梓涵适时地住了口,脸上依旧维持着柔顺的表情,仿佛真的只是关心丈夫和妹妹的感情。
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芒。
忍让?
前世,我对康雯琴真心相待,视如亲妹,换来的却是她的轻视刁难,甚至……
怀疑她是否也参与了那场将我推入沉塘的阴谋!
这一世,我偏要让你康远瑞记得清清楚楚,你这妹妹到底是何面目!
……
廊下的风裹挟着初夏的温热,吹过那片郁郁葱葱的芭蕉叶,发出沙沙的低响。
康远瑞搁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书案对面的章梓涵身上。
她今日穿着件素雅的莲青色云纹褙子,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眉目低垂,显出几分温顺。
此刻,她正轻声细语地提及秋萍。
“侯爷,秋萍那丫头,既已在您跟前伺候过,又蒙您抬举提了通房,再留在静心院里,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知道的,说婷姨娘是舍不得身边得力的人;不知道的,还当是妾身这个做夫人的,容不下人,故意将人拘在静心院,倒显得妾身小气了。”
她微微抬眼,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无奈。
“夫人言重了。”康远瑞眉头舒展,语气松快,“婷儿也是念旧。”
章梓涵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妾身岂会不知婷姐姐念旧?只是如今既定了名分,秋萍再留在静心院,于规矩不合,也委屈了她。妾身想着,不如将她拨到主院来,就近安置在您书房后头的厢房。
一来,方便她随时伺候侯爷起居,尽通房的本分;二来,也免了静心院那边人多眼杂,传出些不必要的闲话,反倒伤了您和婷姐姐的情分。”
她顿了顿,语速放得更缓,“再者,秋萍能常在您眼前,您用着也顺手,妾身心里也更踏实些。总归都是为了府里安宁,侯爷您看呢?”
一番话,滴水不漏。
既撇清了自己嫉妒的嫌疑,又显得处处为侯爷、为侯府、甚至为章燕婷着想,还隐隐点出秋萍留在静心院可能带来的风险。
康远瑞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背上,手指轻轻叩着光滑的扶手。
他心中本就有些不快,此刻听章梓涵如此安排,只觉得分外熨帖。
至于静心院那边会如何反应?一个通房丫鬟的去留罢了,他堂堂永定侯,还做不得主么?
“夫人思虑周全,处处为大局着想,实乃贤惠。”康远瑞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就依夫人所言。秋萍的事,你看着安置便是。”
“是,侯爷。妾身稍后便命人去静心院传话,再派人将西边厢房收拾出来,让秋萍今日就搬过来。”
章梓涵起身,动作优雅地福了一礼,“侯爷政务繁忙,妾身就不多打扰了。”
“嗯。”康远瑞应了一声,看着妻子顺从的模样,心中那点莫名不适,似乎也淡了些。
他起身,绕过书案,走到章梓涵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温和,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章梓涵搭在身侧的手。
章梓涵的身子僵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她面上笑容不变,甚至更盛了几分,眼波流转,仿佛带着一丝羞赧,顺从地任由他握了片刻。
“夫人辛苦了。”康远瑞语气温和。
“为侯爷分忧,是妾身本分。”章梓涵的声音依旧柔顺,她微微屈膝,借着行礼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妾身告退。”她再次福身,垂着眼帘,姿态恭谨。
康远瑞点点头,目送她转身。
那抹莲青色的身影款款走向书房门口,身姿依旧端庄,步履依旧沉稳。
然而,在她跨过高高的门槛,彻底背对书房的刹那,垂在身侧的右手,倏地缩进了宽大的袖笼里。
衣袖之下,那只刚刚被康远瑞握过的手,五指猛地蜷紧。
她深吸一口气,庭院里带着花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恶心。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
……
静心院里,气氛却与主院的书房截然相反,沉闷得如同暴雨将至前的死寂。
内室,章燕婷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一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她的手指烦躁地拨弄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的流苏,金丝碰撞,发出细碎而凌乱的声响。
从主院回来,她便一直坐在这里,胸间堵着的那口浊气非但没能消散,反而越积越厚,烧得她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砰!”
一声闷响。
是她将步摇重重拍在梳妆台上,震得旁边一个装胭脂的珐琅小盒都跳了一下。
“人呢?死绝了不成?”章燕婷猛地扭过头,声音尖利,目光如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向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庞嬷嬷,“小影那个狗东西呢?叫他立刻滚过来见我!”
她等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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