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燕婷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冀,感激地看向康雯琴。
“坐下!”康远瑞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沉,更冷。他端坐不动,目光如电射向康雯琴,脸上毫无笑意,“雯琴,你离家清修,难得归来,母亲日思夜想,此刻自该你承欢膝下,陪侍母亲身边。这才是你的本分。”
“至于章燕婷,”他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刻意的贬低,“一个妾室,何来资格落座用饭?”
下巴微抬,命令道,“去,站到你主母身后伺候。立好你的规矩!”
“轰”的一声,章燕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妾室……没有资格坐下……站到主母身后伺候……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她身子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头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晕眩。
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在里面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咬住嘴唇憋了回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康远瑞,又求助般地看向康雯琴,最后,那充满哀求的目光,死死钉在了上首的老夫人戚氏脸上。
这是她最后的指望了!
戚氏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没接收到章燕婷的求救信号。
她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沫,啜饮了一口。
康雯琴显然没料到兄长会如此强硬,当众给章燕婷如此大的难堪,这几乎等同于打她这个为章燕婷出头的人的脸。
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飞快地瞥了一眼母亲,见母亲毫无表示,心下一沉,但面上仍强撑着柔和,再次开口:“大哥,燕婷姐姐她终究是双身子的人了。久站恐伤胎气,于子嗣不利。规矩虽要紧,但体恤下情亦是主家仁厚。不如……”
“仁厚?”康远瑞冷笑一声,截断了她的话。
他这次不再看章燕婷,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康雯琴,“规矩就是规矩!今日若因她有孕便纵容她坏了嫡庶尊卑,乱了体统,明日旁人就会说我永定侯府治家无方,纲纪废弛!雯琴,你一口一个‘燕婷姐姐’,叫得倒是亲热。她是我的妾室,你该称她一声‘婷姨娘’!
你这般混淆称呼,不知礼数,传将出去,旁人如何看我们康家?如何看你这个待字闺中的侯府千金?你未来的婚配,还要不要名声体面?”
“名声”、“体面”、“婚配”这几个字眼,如同几记重锤,狠狠砸在戚氏的心尖上。
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浑然未觉。
她最在乎的是什么?不就是女儿的前程和康家的脸面吗?儿子这番话,直接戳中了她的死穴!
戚氏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复杂地扫过一脸不甘的女儿,又掠过摇摇欲坠的章燕婷,最后落在儿子那张冷硬如铁的脸上。
短暂的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戚氏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远瑞说得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婷姨娘,”她第一次用这个疏离的称呼点向章燕婷,语气冰冷,“侯爷的话,就是规矩。还不站到主母身后去?等着人请吗?侍候主母用饭,是你的本分!”
她目光沉沉,带着警告,“好生伺候着,莫要再出差错!”
老夫人这最终的一锤定音,彻底断绝了章燕婷所有的侥幸。
她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干,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在满屋子的目光注视下,她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了章梓涵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章梓涵端坐着,背脊挺直,仪态万方。她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充满了怨恨和屈辱的目光。
她优雅地拿起面前的白玉汤匙,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讥诮。
饭厅里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章燕婷僵硬地站着,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她看着眼前章梓涵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髻,看着康远瑞偶尔低声与章梓涵交谈时侧脸的线条,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珍馐美味,胃里却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侯爷,尝尝这清蒸鲥鱼,今早庄子上刚送来的,新鲜得很。”章梓涵的声音温柔响起,打破了沉默。
她拿起公筷,夹了一箸最鲜嫩的鱼腹肉,体贴地放入康远瑞面前的骨碟中。
康远瑞微微颔首,神色缓和了些许。
这夫妻和顺的一幕,刺得章燕婷眼睛生疼。
“妹妹一路清修辛苦,母亲更是日日挂念,今日特意嘱咐厨房备了妹妹素日爱吃的素八珍,”章梓涵转向康雯琴,笑容温婉得体,“妹妹快尝尝。说起来,母亲为了妹妹今日回府,可是破例早早便出了院门相迎呢,这份慈母之心,真真令人动容。”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戚氏,带着感慨,“想想儿媳进门七年,日日晨昏定省,不敢有丝毫懈怠,除了那年小产实在起不得身,唉,如今想来,倒是我福薄,未能时时承欢母亲膝下,让母亲如此辛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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