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才把气得七窍生烟的章燕婷劝住,搀扶着往静心院的方向去了。
然而,章梓涵并没有真的走远。
她绕过一片嶙峋的假山石,身影一闪,便隐在了山石后面。
太湖石贴着她的后背,带来一丝寒意。
她微微侧身,透过石头的缝隙,目光锐利地捕捉到章燕婷被庞嬷嬷扶着,一边走还一边愤愤不平回头咒骂的狼狈身影。
直到那抹刺眼的桃红色消失在回廊尽头,章梓涵才缓缓收回视线。
假山石的阴影笼罩着她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只有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翻涌着算计。
她轻轻摩挲着暖手炉光滑的珐琅表面,指尖冰凉。
“年后?本夫人可等不了那么久。”
“这年,过得太冷清。也该添把一火了。”
就在这时,二少爷康瑾瑜的轿子在永定侯府东院那气派的大门前落下。
轿帘一掀,他弯腰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个青翠的竹筒,筒口用红绸塞得严严实实,一股清冽的酒香还是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
这是他特意从书院带回来的,程阁老亲手酿的“竹叶青”,算是稀罕物。
他整了整身上半新不旧的学子青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忐忑,朝着门口值守的护卫走去。
“劳烦通禀一声,”康瑾瑜声音不高,带着读书人的客气,“康瑾瑜求见侯爷与夫人,送些年节心意。”
那护卫膀大腰圆,抱着胳膊,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没听见。
旁边的另一个护卫倒是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带着轻慢:“二少爷?侯爷正忙着呢,没空见客。”
语气生硬,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康瑾瑜身体僵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康远瑞是在躲避。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侯爷亲口吩咐过,二少爷回来,若无要紧事,一律挡驾!
康瑾瑜抱着竹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都微微凸起。
他死死咬住了后槽牙,才把那句冲到喉咙口的质问咽了回去。
质问?质问谁?质问大哥为何如此忌惮亲弟弟?还是质问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
康瑾瑜最终只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青衫下摆。
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一声压在心底的叹息。
他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默默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慢着。”
章梓涵带着春喜,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门口。
她的目光扫过那两个护卫,最后落在康瑾瑜那透着落寞的背影上,眼神微微一凝。
“刚才是谁说侯爷忙着,没空见客?”
那两个护卫一见是夫人,脸色瞬间变了。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那个,顿时矮了半截,额头上渗出冷汗,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夫人,是……是侯爷吩咐……”
“侯爷吩咐?”章梓涵打断他,“侯爷吩咐你们对府里的少爷也这般无礼?吩咐你们连通报一声都懒得做,就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她往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那护卫:“永定侯府什么时候养了你们这等不懂规矩不敬主子的奴才?侯爷忙着?那夫人我闲着呢!二少爷要见我,你们也敢拦?!”
“夫人息怒!小的不敢!”两个护卫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
“不敢?”章梓涵冷哼一声,“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来人!”
旁边候着的几个婆子立刻上前。
“拖下去,每人领十板子!让他们长长记性,看清楚这侯府里,谁是主子!”章梓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属于侯府女主人的威严。
婆子们应声而动,毫不客气地架起那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护卫就往后院拖。
求饶声和板子声很快远远传来。
处理完护卫,章梓涵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转向康瑾瑜时,已换上了温和的笑意,声音也轻柔了许多:“瑾瑜,别站着了。外头冷,快进府里暖和暖和。”
她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竹筒,笑意更深,“正好,眼看过年了,你回来得巧。年三十那晚,一家人总要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的。”
康瑾瑜还沉浸在方才那瞬间的震撼里。
大嫂雷厉风行惩治护卫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通身的气派和威严,让他陌生,又隐隐觉得本该如此。
她邀请他进府,语气温柔,眼神真诚,还特意提到了“一家人”……
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可下一秒,护卫那轻慢的嘴脸,大哥那冰冷的忌惮,还有……还有他寄出去却石沉大海的那几封信……就像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将那点暖意浇得透心凉。
他不能进去。
进去做什么?
听府里下人们私底下的议论?还是再经历一次满怀期待却又落空的等待?
大嫂……她明明收到了他的信,却一封都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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