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像两把小刷子,在章燕婷身上刮来刮去,满是嫌恶。
“大过年的,嚎丧呢?哭哭啼啼,晦气冲天!你是嫌府里还不够乱,还想把晦气都招进来不成?”
顿了顿,目光如刀,钉在章燕婷那刻意挺起的肚子上,声音陡然拔高:“还有,你这哭得中气十足,惊天动地的劲儿,倒不像刚‘小产’完失了孩子,伤了元气的人该有的模样啊?嗯?”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章燕婷头上。
她猛地一噎,哭声戛然而止,一张脸憋得通红,随即又迅速褪成惨白。
“老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妾身没有小产,妾身的孩子好好的,是夫人她要害我,是她故意弄了那血来陷害我,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让侯府蒙羞!她……她是存心的!”
一边喊,一边用力地指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存心?”戚氏冷冷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浑浊的老眼里寒光一闪。
“好一个存心!”戚氏的声音如同炸雷,震得整个屋子嗡嗡作响。
她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门外,厉声喝道:“高嬷嬷!”
高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垂手肃立:“老奴在!”
“去!带上护院,立刻去祠堂,把章梓涵给我押过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她,这除夕家宴上的好戏,是不是她一手编排的!”
“是!”高嬷嬷没有丝毫犹豫,应声转身。
脚步又快又沉,带着一股子凛冽的寒气,消失在门外。
祠堂里,烛火通明,香烟袅袅。
章梓涵独自一人跪在蒲团上,面对着康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烛光映照着她挺直的脊背,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得像一尊玉雕。
只有那微微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哐当!”沉重的祠堂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冷风裹挟着高嬷嬷身上那股子阴冷气息猛地灌了进来,吹得长明灯的火焰剧烈地摇晃了几下。
高嬷嬷那张老脸出现在门口:“夫人,老夫人有命,请您立刻移步静心院。”
章梓涵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沉静的眸子,映着跳跃的烛火,深不见底。
沉默了片刻,然后,双手撑地,慢慢站起了身。
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高嬷嬷那张冰冷的脸,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带路。”
章梓涵在静心院门口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神色各异的人:戚氏的怒容,康远瑞的尴尬,章燕婷的怨毒,康雯琴的幸灾乐祸。
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请安。
“啪嗒!”
一件浸透了暗红血污的中衣,被戚氏劈头盖脸地扔到了章梓涵脚前的地上。
“章梓涵!”戚氏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滔天的怒火,直指她面门,“你给老身解释清楚!除夕家宴,阖府欢聚,你弄出这摊子污血,演这出假流产的戏码,是想干什么?!是想让永定侯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你安的什么心!”
章梓涵的目光,在那件血衣上停留了一瞬。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抬起眼,迎上戚氏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声音平静极了:“母亲息怒。儿媳不明白,这血衣与儿媳有何干系?除夕夜人多手杂,婷姨娘不慎跌倒,儿媳上前搀扶,仅此而已。至于血从何来……”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转向章燕婷,“婷姨娘当时就在当场,她最清楚。”
“你撒谎!”章燕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指着章梓涵的鼻子,“就是你!就是你推了我!还故意弄了血污在我裙子上!你想害死我的孩子!侯爷!老夫人!你们看她!她到现在还在狡辩!黎太医可以作证!我的孩子好好的,根本就没小产!是她陷害我!”
她搬出了黎太医,急切地重复着指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康远瑞身上。
康远瑞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边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宠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边是执掌中馈多年的正妻。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又无力:“咳……这个……梓涵啊,燕婷她她说得也有道理。这血,总归是在你扶她的时候出现的……这事实,大家都看见了。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自辩一下?”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只想赶紧把自己摘出去。
章梓涵看着康远瑞那副和稀泥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讥诮。
她没有理会康远瑞,目光重新落回咄咄逼人的章燕婷脸上:
“好。既然婷姨娘口口声声指认是我所为,那么,证据呢?”
“证据?”章燕婷一愣,随即更加激动,“血衣就是证据!黎太医的诊脉就是证据!所有人都看见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我扶你,看见了血。”章梓涵不急不缓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可谁看见了,是我弄的血?谁又能证明,那血,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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