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燕婷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笑道:“侯爷,这些……往年都是妹妹……都是姐姐打理,妾身还不曾接手,不太清楚章程。而且,支取银钱对牌和主母印信,如今都在母亲那儿……”
康远瑞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想:章梓涵被那样赶出侯府,还背着一身莫须有的巨债,如今已是年关刚过,天还这么冷,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那几个不顶用的下人,是怎么过的?
可有冻着?饿着?
这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去担心那个让他厌烦让他蒙羞的女人?
可这种情绪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看着眼前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清,还要事事请示母亲的章燕婷,再对比往年章梓涵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省心,康远瑞第一次感到一种不耐。
他猛地甩开章燕婷还在替他整理衣襟的手,冷声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罢了,本侯自己去问母亲!”
说完,也不看章燕婷瞬间煞白的脸色,拂袖大步朝戚氏的正院走去。
荣禧苑内,此刻气氛也不算好。
戚氏正对着丫鬟端上来的燕窝发脾气:“这燕窝色泽口感都差了许多!厨房是怎么办事的?是不是又拿了次货来糊弄我?”
高嬷嬷一脸为难,小心翼翼地禀报:“老夫人息怒。实在是账上银钱不凑手了。公账上如今满打满算,只剩六千两银子。各处的庄子铺子,收益都薄,眼看着要支撑到五月夏收之后,这日常用度,已是尽量俭省了。这燕窝,还是按旧例采买的,只是这品质,确实不如往年充裕时精挑细选的了。”
“只剩六千两?”戚氏的声音拔高了些,显然也吃了一惊,随即又恼道,“这才开年就没钱了?往年章氏是怎么管的?定是她之前中饱私囊,把侯府掏空了!”
高嬷嬷低着头不敢接话。心里却明镜似的,往年夫人精打细算,上下打点得当,侯府表面光鲜,内里虽也不宽裕,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过。
这才交到老夫人手里多久?年节前后的大手大脚和胡乱打赏,早已掏空了本就虚弱的底子。
正说着,康远瑞沉着脸走了进来。
“母亲。”
戚氏见儿子来了,立刻诉苦:“远瑞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账上就剩那么点银子,连碗像样的燕窝都吃不上了!都是章氏那个败家星留下的烂摊子!”
康远瑞此刻没心情听这些抱怨,直接打断:“母亲,开衙在即,打点各处的节礼准备得如何了?对牌和印信在您这,还需尽快支取银钱置办才好。”
戚氏一愣,光顾着享受掌权的滋味和为自己的燕窝质量下降生气,早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她哪里懂这些官场往来的人情世故?顿时支吾起来:“这个……节礼啊……让燕婷去办就是了……”
康远瑞不耐道:“她什么都不懂,连银钱都支取不了,如何办理?”
戚氏被儿子一呛,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顿时对揽了麻烦事感到厌烦,只想着一推了之:“那就让她来拿对牌和印信,以后这些琐事都交给她去操心!我年纪大了,只管着印信就好,总不能事事都让我劳神吧?”
康远瑞看着母亲这副只想握权不想担责的模样,再想到章燕婷的懵懂无能,心头那股无名火愈烧愈旺,第一次对眼前这混乱的局面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厌烦。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被他厌弃赶走的女人,曾经默默替他承担了多少。
康远瑞讪讪一笑,搓着手道:“眼瞧着年关近了,各处都要打点。吏部那些同僚上司,还有宫里几位公公,都得备上年礼。这,公中账上能不能先拨些银子给儿子?”
戚氏放下碗勺,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要多少?”
“约莫三千两。”康远瑞声音低了几分。
“三千两?”戚氏声音陡然拔高,“你当侯府是开银铺的?去年才二千两,今年就涨了这许多?”
康远瑞忙解释:“母亲不知,如今官场上应酬水涨船高。张尚书那儿就得备一份厚礼,还有王侍郎、李御史…”
“够了!”戚氏打断他,“年年送,年年送,也没见你官升几品。要我说,这礼不送也罢。咱们永定侯府何等门第,该是别人上门给咱们送礼才是。”
康远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母亲,今时不同往日。父亲去后,咱们家在朝中早已走下坡路,若是再不打点,只怕…”
“只怕什么?”戚氏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往外撒钱。告诉你,公中没这么多闲钱给你挥霍。要送礼,等你那些同僚先送来再说!”
康远瑞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瞥见母亲手边那碗燕窝,上等的血燕,一碗就值十两银子。她每日都要用上一碗,从不间断。
“母亲既这么说,儿子告退。”康远瑞咬着牙行礼,转身时袖子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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