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轻轻地推了女儿一把,自己先开了口,声音温婉却带着调侃:“行了老爷,这儿没外人,还摆这副阵仗给谁看?女儿回来了,心里不知怎么欢喜,偏要做出这唬人的样子。”
章尉兴猛地转过身,脸上果真罩着一层薄怒,手指虚点了点章燕婷:“欢喜?我欢喜什么!欢喜她翅膀硬了,先前一心向着康家,眼里还有我这个爹?”
话是冲着邹氏说,眼睛却紧盯着女儿。
章燕婷心下酸涩,知晓父亲这股别扭气因何而来,上前一步,垂首轻声道:“爹,女儿知错了。”
邹氏顺势笑道:“听听,女儿都认错了。你呀,不就是气她先前替康家争那批丝绸的份额,驳了你的面子么?自家父女,还有什么隔夜仇?婷儿,给你爹奉杯茶,赔个不是。”
章燕婷依言捧起旁边小几上温着的茶盏,恭敬地递到章尉兴面前。
章尉兴瞪着那杯茶,又瞪瞪女儿微红的眼眶,再瞥见夫人含笑却暗含警告的眼神,那强撑的怒气便如被针扎破的皮囊,倏地泄了个干净。
他一把接过茶盏,另一手已拉住女儿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语气瞬间软了八度:“罢了罢了!在康家这些日子,可有人给你气受?瘦了些……”
“爹……”章燕婷喉头一哽,摇了摇头。
章尉兴叹口气,将茶盏搁下,话语里是藏不住的心疼:“回来就好。那康家若是待不下去,便回家来!爹还养得起你,养你一辈子爹也乐意!”
他拍着胸脯,“我章尉兴的女儿,断没有在别家忍气吞声的道理!”
父女间那点小小的芥蒂,顷刻间冰消瓦解。
邹氏在一旁笑着抹了抹眼角:“净说这些赌气话。婷儿如今是康家的主母,岂能说回来就回来?不过有爹娘这话,便是你的底气。”
她拉着女儿到一旁坐下,“快跟我们说说,那日匆匆被接回康家,究竟是怎么个情形?章梓涵那般算计你,你怎么就……”
提及此事,章燕婷神色微凛,将其中曲折细细道来。
从章梓涵如何买通大夫散播她假孕流产的谣言,到她如何把心一横,暗中请了信得过的太医行针,暂时压住月信,制造出胎象犹存的假象,反将一军。
再到她如何查实章梓涵在外欠下巨额印子钱,甚至偷盗康家财物抵债,证据确凿之下,终让康家老夫人和侯爷狠心将其休弃出门。
“她欲置我于死地,我便不能再容情。若非抢先一步,此刻被逐出康家,声名扫地的便是女儿了。”章燕婷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事后的凛然。
“好!好!干得漂亮!”章尉兴听得拍案叫绝,满脸畅快,“我就说我章尉兴的女儿,岂是那等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章梓涵那是自作自受,活该!想起她昔日嚣张模样,再看今日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哈哈!”
书房内气氛一时极为融洽,父女二人隔阂尽去,同仇敌忾。
章燕婷见父母欢欣,默然片刻,眉宇间重新凝起一缕轻愁,低声道:“爹,娘,女儿如今在康家,确有一桩难事……”
“哦?还有何事?莫非康远瑞那厮还敢因章梓涵的事给你脸色看?”章尉兴立刻问。
章燕婷摇头:“并非侯爷。是婆母戚老夫人,她前日将府中中馈之事,交予了我。”
“这是好事啊!”章尉兴抚掌,“我女儿掌家,谁敢不服?”
“可是,”章燕婷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凝重,“婆母只发话让我管家,一应开销用度皆问我取,却迟迟不将库房的钥匙和对牌账本交来。我私下问及,她只推说多年未曾整理,账目混乱,待理清再说。如今府中大小事务,支取银钱,竟需我先挪用自己的嫁妆垫补着。这几日已是贴补了不少。”
“什么?!”章尉兴猛地站起身,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意,“岂有此理!好他个康家!好个刁钻的戚氏!竟敢算计到我女儿头上,空手套白狼,想吞我章家的嫁妆来填他康家的无底洞?真当我章尉兴是死的不成!”
他气得在房中来回疾走,胸膛剧烈起伏:“欺人太甚!我这就——”
“老爷息怒!”邹氏连忙按住他,虽也面罩寒霜,眼神却冷静得多,“直接撕破脸,吃亏的还是婷儿。康家既出此阴招,我们便不能明着硬碰硬。”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婷儿拿自己的银子去填康家?天下没这个道理!”章尉兴怒道。
邹氏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缓缓道:“自然不能。他康家要脸面,要体面,我们便从这‘体面’二字入手。老爷,你忘了宫中那位娘娘了?”
章尉兴脚步一顿:“你是说……郦妃娘娘?”
“正是。”邹氏成竹在胸,“郦妃娘娘本就是我们章家人,这些年虽不常走动,但情分犹在。老爷不如即刻递牌子求见,恳请郦妃娘娘在今年筹办春日宴时,将宴席设在康家。”
章燕婷眼眸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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