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尚书深毅目光平移向裴寺卿,“其中纠葛,与我刑部脱不开干系,因此,臣恳请陛下,由我刑部亲理。”
周璟道:“裴卿意下如何?”
裴寺卿垂头,神色探视不清,但声音迟疑:“老臣之见,若刑部也有所牵扯,是否也应规避,况且被袭的除犯人外,还有我寺官员,又在皇城街巷,还是交与皇城司——”
“裴大人此言差矣。”又一道朗声斜入。
列于殿前的皇城司指挥使陆之渊侧目,他容玉挺绰,年岁仿佛仅是虚涨,未留下丝毫痕迹。
虽属武班,却有文官之韵,唯有一身皇城司独制的绣金窄服,勾勒精干孔武身姿。
他面上带笑,“多谢裴大人抬爱,但皇城司主要职守之地以宫墙为界,墙外之事不便随意而涉,既然尹尚书主动揽责,陆某断无介入的道理。”
“既然如此,昨夜大理寺遇袭一事,便将交由刑部受理。”周璟不再赘言:“诸卿可还有事禀奏?”
*
季有然身为朝班几近末等的官员,站在熹微晨风中,还有几分冷瑟。
清明未至,春寒料峭,眼见无事应退,然前殿却传来喧嚣。
同为五品的官仕躲着御史纠察,探头相看半天,又层层问询,回身轻道:“说是你家尹尚书,裴寺卿和陆指挥使打起来啦!”
季有然扬眉。
“好像都要抢个什么活!”同僚兴致勃勃传话。
“哪里有人会抢活!”
“诶,不对,说是在推个什么活!”
季有然嘴上跟着打诨,实则却大约能猜出几人为何争执。
引颈又看了一圈,仍是没有沈砚的身影。
不觉有些焦躁。
昨夜分别,说好今日上朝昭布,如今主角却缺位,可是又遭什么不测。
万幸是在昨夜临行前,他忽而灵光闪现。
让夏临将那假季应奇交由他带回刑部。
一是便于向尹尚书交代解释。
二是以防不测,防范危袭。
三嘛,是他也想审上一番,看这假人,还能道出多少与季家有关的罪责辛密。
回到部中,不出所料,尚书的署房灯火彻明。
他将这假人陈在脚前,随后半跪,道了一句:“有然知罪!”
一夜陈情,又事关刑部。
尹尚书久久未语,季有然知其向来离群索居,不愿与事端纠葛,一时心下没底。
然而就在他以为许是无望,尹尚书却简道几字:“告诉沈砚,刑部自当尽责。”
然而今日,沈砚却压根未至。
本应打边鼓的自家尚书,改唱了主角。
恰在此时,御前太监宣了退朝。
季有然不待自家大人同行,调头快步,只想赶紧寻得沈砚。
在过金水桥时与一人迎了正着。
那人锦衣华服,白玉束冠,却是眉目澄澈,笑意灿烂。
三皇子周琰,太后亲生子,亦是五年前离皇位最近之人。
太后在产他时,已先后夭折两位皇子,身虚受损,足足熬了两夜才诞出,却因闷憋太久,从生下便心智有失。
季有然恭敬行礼,却在俯身后,目光惊滞。
三皇子悬在腰间的那块饰牌,赫然是沈砚的私物!
*
长福可是已寻到沈砚?
马车中,苏昭默想。
此时她和尤松先被捆束,又用布条生硬地勒住了眼与口,不能说不能视,唯将耳闻放大。
听着车轮滚压之音,又想起几日前那些被射杀的脚夫等人。
对方是亡命之徒,下手狠绝,而自己接了他的委托,却施办不利,虽然暗搓所行之事他们未必能得知,亦可将大理寺作为托词。
然而那运送出城的夜,他们便想要她性命,又能否听她的诡辩之词。
可眼下不是迟疑的时候,她压住翻滚心绪,努力盘思。
以那些人的能耐,昨夜之事怕已暴露。
对方知晓那假人并未被害后的举措,却是来掳一个小小杂役。
此事与季应奇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不仅是季应奇。
那些人费尽心机,演了出出把戏,核心之意若只落在救季应奇上,那么唯有季家能在幕后做出此举。
可偏偏季应奇并非真凶,此事季家显然蒙在鼓中。
如今假的季应奇未死,又落到沈砚一方手中,若顺藤摸瓜,探查到真的季应奇所在之处,沈砚亲审,极有可能挖出当夜的真凶与这一切的幕后真相。
他们定是怕的,季家那里亦无从交代。
而这一切,落回尤松身上。
尤松当夜,潜在案发房中,不慎睡着,可毕竟她身份卑低,很容易被忽视,真正的凶手显然此前不知,否则不会留她继续存活。
而今一夜生变,忽将矛头直指。
就算他们突知真相,疑她是目击者,灭口仍为首选,杀一个妓馆杂役,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他们何必大费周章将人带走?
所以除目击外,尤松身上,还有其他所需之物。
如此反推,自己这个无用之人,又涉事颇深,并没有苟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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