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敦和杜锦香从马车上下来,齐老掀了帘子,说了句“明儿照旧”,就催着车夫走了。
沈敦瞧着还好,杜锦香却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沈云姝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杜锦香这会还没缓过来,沈敦便替她答了。
“...聚集在外头的灾民少说有几千人,都住在官府临时搭的草棚子里。一个棚子里几百号人,下脚的地方都没。偏生那病重的都躺在里头不能动,齐老就带着我们进棚子瞧病。”
沈敦说到这,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里头光味道能熏死人,那些病人躺久了又受了冻,身上没有不生疮的,伤口溃烂像个血窟窿,我都看不下去,齐老却全都让香儿妹妹医治。清脓血,去腐肉,还要缝针,这一天都没怎么休息,实在是难为她了。”
这老头,头一天就这么折腾人!
沈云姝暗暗咬牙,端来热茶给杜锦香,又轻声安慰。
“怎么样?能坚持住吗?”
杜锦香长长吐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些,朝她虚弱地笑了笑。
“没事,我就是累着了,好好歇一歇就成。齐老想让我知难而退,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况且头一次有这么多病例,我得好好钻研,多积累点经验。”
她眼里又迸发出坚毅的神采,沈云姝握了握她的手。
“好,晚上烧个好菜,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杜锦香点头。
还有半个时辰打烊,沈云姝扶她到哑娘屋子先躺一会。
杜锦香确实累坏了,沾了床没一会就睡着了。沈云姝把炭盆烧好,给她捂好被子,出来时恰好沈稷他们放学回来了,旁边还跟着几日不见的段修文。
几个孩子到后院堂屋坐着吃点心,前日沈云姝烤的猪肉脯也拿出来。外头抹了层蜂蜜,甜甜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几个孩子一小片一小片地吃个不停。
“这个比之前做的肉松还好吃。”小胖子点评道。
“你喜欢,待会带点回去。”沈云姝笑道。
“谢谢沈姐姐。”段修文在学校里颇是霸道,在沈云姝面前却礼貌乖巧得很,当即道谢。
如今天黑得早,魏老夫人交代过必须天亮前回府。因此段修文吃过点心,下了会飞行棋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他想起什么,让小厮捧了书箱来,从里头翻了本字帖递给沈云姝。
“这是骁表哥送我的习字帖,很好用,临摹几个月,保管他俩的字能脱胎换骨。”
骁表哥?
那位节度使大人吗?
“他的东西你拿来给我们用,会不会不太好?”沈云姝道。
段修文小手一挥:“没事,这东西表哥已经送给我了,而且他都去凉城了,哪管得了这么多,姐姐尽管放心拿去用吧!”
“这样,那就多谢了。”
名家字帖,市面上买都买不到,是贵族世家才能获取的资源,对沈稷和杜锦堂定然很有帮助。
目送段修文上了马车离开,沈云姝回身进屋,顺手打开字帖扫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僵在了原地。
第一页的右下角,有一方红色小印,虽然时间久了有些褪色,但字迹清晰可辨。
“士衡”
沈云姝目光凝在这两个字上。
男子弱冠后取字,同窗之间以表字相称。她不止一次听到闵夫子这样唤他,不可能记错。
沈云姝脸色发白,捏着书角的手指有轻微的颤抖。
他根本不是什么魏三公子!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在耍她!
可恨她还当了真,难受了那么久,几乎夜夜失眠!
“姝儿,我们回来了!”身后响起沈敦的声音。
沈云姝猛地转头,目光落在齐老的马车上,几步走过去,敲响了车厢。
“嗯?丫头有事?”齐老撩开窗,懒洋洋道。
“齐老可有法子给公子传信?”沈云姝压着眸子,低沉道。
“有啊,怎么了?你要给他写信?”齐老颇是兴味地捻了捻胡须。
沈云姝咧嘴:“是想请您老人家传个信。我这就去写,很快就好,烦劳您稍等我片刻。”
沈云姝说完,快步走到柜台后,从沈老爹手里接过笔,撕了张纸,唰唰写了两个字,折起来,从抽屉里找了个信封装好,又几步回到马车前,递给了齐老。
“烦劳您替我转交。”
“行,举手之劳。”齐老接过信封,塞进袖子里,招呼马夫一声,很快就走远了。
“你刚才给谁写信?”沈敦凑过来好奇道。
“给一个王八蛋!”沈云姝咬牙道,转身气冲冲回了后院。
当晚,沈云姝又没睡好。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一身冷汗。
“......这位节度使大人脾气不好,特别爱砍人”
“.......拔了舌头砍了手脚装在缸里游街示众”
“.......那副将跟了老将军十几年,说杀就杀了,还挂在城门上暴尸一个月,都晒成干尸了”
脑海里响起曾经听过的关于这位节度使的各种传闻,沈云姝冷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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