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城西,破山神庙。
三道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神庙的后殿。
为首的,正是钦差卫队指挥佥事,陈默。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两名锦衣卫立刻会意,一人警戒,一人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工兵铲。
地图上所画的位置,是后殿那尊掉了一只耳朵的弥勒佛像。
佛像底座,第三块活动的青石板。
陈默亲自上前,用刀鞘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空响。
他眼中精光一闪,与同伴合力,悄无声息地撬开了那块石板。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
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陈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洞口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尺见方的铁盒。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竟然……真的有!
他小心翼翼地将铁盒取出,入手冰冷沉重。打开铁盒,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光万丈。
只有几十锭大小不一的碎银,和一本,同样用油纸包着的、厚厚的陈旧账册。
陈默没有碰那些银子,他知道,这本账册,才是督公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将铁盒重新盖好,对着同伴,做了一个“撤”的手势。
三道黑影,再次如青烟一般,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钦差行辕,书房。
烛火通明,魏金正用一块丝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根心爱的、从宫里带出来的乌木廷杖。
陈默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督公。”
“如何?”魏金头也不抬。
“东西,拿到了。”陈默将那个冰冷的铁盒,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魏金的案桌上。
魏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打开铁盒,先是瞥了一眼那些银子,估摸着不过百十两,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被油纸包裹的账册上。
他伸出两根保养得极好的、修长的手指,有些嫌恶地、又带着一丝好奇地,将那本账册,夹了出来。
撕开油纸,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账册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
魏金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用一种极其混乱的、独属于外行人的记账法,记录着一些流水账目。
“万历二年,春,采买漕粮三千石,实付银一万两,入账一万三千两……”
“同年,夏,倒卖官船三艘,得银八千两……”
“呵,有点意思。”魏金的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快意,“这个王四,胆子倒是不小。”
他继续往下翻。
然而,当他翻到中间几页时,他那张总是带着假笑的脸,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只见那几页纸上,赫然写着——
“万历二年,秋,奉京城户部侍郎‘李嵩’大人之命,设计构陷漕运同知周远,伪造亏空三万两,事成,得分银五千两。”
“万历三年,春,再奉李嵩大人之命,联合陈家商号,构陷汪家账房沈德……”
李嵩?!
看到这个名字,魏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继续往下看,只见上面用一种炫耀般的笔触,详细记录了,当年王四是如何与陈家内外勾结,如何伪造证据,如何买通上下,最终将那桩“冤案”做成铁案的完整过程!
这本账册,不仅是王四自己的贪腐实录。
这分明,是一本指向京城那位户部二把手——李嵩的,催命簿!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之后,魏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充满了狂喜的、尖利的大笑!
他原以为,那丫头只是想借他的刀,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却没想到,她递过来的,根本不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而是一门足以轰塌一堵墙,能让他挣得泼天功劳的……红衣大炮!
魏金的脑子,在这一刻,飞速地运转起来。
他想的,早已不是什么王四,更不是什么沈德的冤案。
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李嵩!
(OS:李嵩……张居正的门生,当朝文官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这些年,处处与我们‘内臣’作对,没少给九千岁下绊子。我若能借此机会,将他一举扳倒……)
(OS:这不仅是削弱了文官集团的势力,更是天大的功劳!皇帝正愁国库空虚,我若能以此为契机,查抄李嵩一党,追回百万赃款……那回到京城,九千岁面前,我便是第一功臣!)
(OS:至于那个沈素心……这个丫头,不简单啊。她背后,似乎还有太子若有若无的影子。她既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富可敌国的财力。这样的人,是未来最好的政治投资!今日我顺水推舟,卖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不仅能让她感恩戴德,更能让她成为我在江南最稳固的钱袋子。这笔买卖,一本万利!)
一瞬间,所有的利弊得失,都被他算得清清楚楚!
一个完美的、一石三鸟的计划,在他心中,已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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