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虞山,那是砚潼国最神秘的祭祀之地,是灵棠所在之地,也是所有祭司生存之地,更是历代花神公主......最终的归宿。
沈青贻踉跄后退一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瞻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陛下!”
大祭司的白色祭袍无风自动,声音如同从地底传来:“神谕有意,待公主完成第一次花神巡游,便即刻花神的身份前往虞山供奉。
且为保灵棠花长盛,需以纯净之身供奉十载。待公主及笄,国运稳固,自可归来。”
“十年?!”沈青贻的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棠儿才五岁啊!您要让她在那鬼地方待到及笄之年?之前为保社稷,我已经舍出一个儿子随军,如今您还要让我舍出女儿不成?!”
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映照出温明稷阴晴不定的面容。他避开皇后痛心的目光,转向大祭司:“当真...必须十年?”
大祭司黑袍下的手指诡异地扭曲着:“陛下明鉴。公主殿下命格与灵棠相生,时间太短恐灵棠感受不到公主的诚意...”
“放屁!”沈瞻突然暴喝一声,玄甲在烛光下泛着森冷寒芒,“什么灵棠花!分明是你们这些妖人——”
“沈瞻!”温明稷厉声喝止,龙目中闪过一丝警告,“注意你的言辞。”
温延瑾把玩着手中残缺的傀儡,突然轻笑道:“沈将军何必动怒?棠儿妹妹此去可是要当圣女的。”他蹲下身,与温潆棠平视,“告诉三哥,想不想看满山遍野的海棠花呀?”
温潆棠吓得往舅舅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沈瞻的铠甲。时杳杳弓起背,炸毛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沈青贻突然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凤眸中燃起决绝的火焰:“陛下若执意如此,臣妾请求同往。”
“荒谬!”姜晁厉声打断,“皇后乃一国之母,岂能...”
“那就废了本宫!”沈青贻一字一顿道,声音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温明稷脸色骤变:“皇后!”
殿内气氛凝固到极点。
突然,温潆棠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母后不哭...”她抬起小脸,虽然眼中噙着泪,却强撑着露出笑容,“棠儿...棠儿愿意去。”
“棠儿!”沈瞻一把将外甥女抱起,“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虞山部落的灵棠树下,埋着历代...”
“沈瞻!”温明稷猛地拍案,“你太放肆了!”
君王、父亲,先是君王,而后才是父亲......
砚潼立国三百年来,以花神为信仰,以巫术为国运载体,即便温明稷再不愿,再不忍,也必须为之。
所有人都在等着温明稷的答复,小小的温潆棠不知道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只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让父皇和母后心生嫌隙,也不要让舅舅和父皇剑拔弩张,所谓的虞山和灵棠,在她眼中远不及这般重要。
“棠儿...”温明稷的声音微微发颤,“你可愿去?”
温潆棠被舅舅紧紧抱在怀里,她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父皇挣扎的神情。
殿内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能够清晰的看到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无奈、绝望、不忍......还有温延瑾的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温潆棠眨了眨眼,小手轻轻拽了拽舅舅的铠甲,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沈瞻眉头紧锁,但在她执着的眼神下,终究缓缓松开了手臂。
小小的身影站定在大殿中央,她仰起脸,稚嫩的声音却带着出奇的平静:“父皇,母后,舅舅……棠儿愿意去。”
沈青贻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沈瞻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温明稷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好。”
大祭司满意地点头,袖袍一挥,灵棠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温潆棠周身盘旋,仿佛某种无声的仪式。
温延瑾缓步走近,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棠儿妹妹真懂事,三哥会想你的。”
时杳杳突然从沈瞻肩头跃下,狠狠一爪子挠向温延瑾的手背,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道血痕。温延瑾眯了眯眼,却只是轻笑:“这猫儿,倒是护主。”
温潆棠抱紧炸毛的时杳杳,后退一步,小脸微微发白。
沈青贻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将女儿紧紧搂住,声音破碎:“棠儿……母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不会……”
温明稷背过身,手指死死扣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
“传旨,立潆棠公主为海棠花神,年节巡游后,即刻启程前往虞山,供奉灵棠,十年为期。”
“擢,立威将军沈瞻为二品镇远将军,随护公主虞山之行,赏锦缎百匹、黄金千两、封万户侯,永镇万霖江!”
“赐,将门沈氏柱国牌匾,世代承袭,享三公之礼。”
温明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不敢回头,不敢看沈青贻的眼睛,更不敢对上温潆棠懵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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