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水蓝色的出现,像是被雨后初晴的天空浸染过,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澄澈感。在这片充斥着香槟金的璀璨、水晶的冷光以及宋蒙那身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华丽缎面之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惊心动魄地熨帖人心。
时杳杳似乎被门口这过于安静和凝滞的气氛弄得有些微怔。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刚抵达的茫然和疑惑,像误入陌生领地的小鹿,纯粹而无辜。
没有攻击性,没有刻意的炫耀,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近乎本真的清新与宁静,与周围精心雕琢的一切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郑屿的目光,在时杳杳身影出现的瞬间,就牢牢地锁定了她。他脸上的沉寂,终于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复杂难辨的波澜。
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时间都停滞的寂静中,郑屿动了。
他没有理会张梦佳的嘀咕,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时杳杳,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迈开长腿,无视了周围所有凝固的目光,径直朝着时杳杳和张梦佳的方向走去。
沉稳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他走到距离时杳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带着些许困惑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时,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稳:“许久不见了......杳杳。”
不是全名“时杳杳”,也不是疏离的“时同学”,而是高中时代那个带着几分熟稔、几分亲昵的称呼——“杳杳”。
这个称呼,如同第二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头再次掀起无声的巨浪。
而时杳杳,在听到那声低沉呼唤自己名字的瞬间,清澈的眼眸里,被一种迷雾般的困惑所取代。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带着某种她无法解读的深沉情绪的男人,七年时光筑起的高墙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眼前这过于戏剧化、过于凝重的氛围,让她本能地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了唇边一抹极有分寸的礼貌性微笑。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不达眼底。
然后,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点头。
仅此而已。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旧友相见的熟稔,甚至连一丝波澜都吝于给予。她的回应,礼貌、得体,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甚至没有开口叫他的名字——无论是“郑屿”,还是其他。
这个简单到近乎冷漠的回应,像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了郑屿身上。他那双刚刚因她出现而泛起波澜的眼眸,在看到她这疏离的点头和浅淡笑容的瞬间,骤然冷却、凝固。
“呃…郑、郑屿?”张梦佳显然也被这过于沉重的气氛吓到了,她看看面无表情的郑屿,又看看一脸平静、仿佛无事发生的时杳杳,再看看旁边眼神怨毒的宋蒙,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时杳杳的胳膊,像是要把她从这可怕的氛围里拽出来一点,声音干涩地打着圆场:“好、好巧啊!班长说…说宴会厅在二楼?我、我们赶紧上去吧?”
“好...”郑屿沉默了片刻,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了这么一个字。
......
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而下,将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映照得如同镜面。空气里弥漫着精致食物的香气和昂贵香水混合的复杂气息,然而主桌周围的气压却低得令人窒息。
时杳杳和张梦佳被安排在郑屿所在的主桌,宋蒙的位置紧挨着郑屿。
这显然是刻意的安排。
时杳杳安静地坐着,脊背挺直,像一株在风暴中心兀自挺立的青竹。她用餐的姿态优雅而专注,仿佛周围的那些目光都不存在。她左手拿着筷子,右手则戴着一只贴合手型的薄纱手套,优雅地握着水杯。那手套巧妙地遮掩了右手的残缺,只露出修长的手腕和完好的指根部分。
然而,宋蒙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缠绕在时杳杳身上,尤其是她的右手。
那手套的存在,在宋蒙眼中,反而成了一种欲盖弥彰的提醒。
“说起来,”宋蒙的声音不高不低,轻易吸引了同桌其他人的注意,“刚才在楼下看到杳杳,真是却似经年。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杳杳可是我们年级出了名的才女,尤其画画,天赋真是好。”
桌上响起几声附和的干笑和“是啊是啊”的应和。
时杳杳微微颔首,没接话,只是戴着薄纱手套的右手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
宋蒙继续用那种熟稔的语气,显得格外“关心”:“对了杳杳,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在桐城出版社做插画师呢?”
整个主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时杳杳身上。
插画师?
郑屿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缓缓抬眼看向宋蒙,他太清楚宋蒙想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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