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冰地荆棘。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震耳欲聋的轰鸣渐渐远去,只剩下风雪依旧呜咽的低泣。
一道小巧黑色的身影,先一步从深雪中爬出,抖落满身冰晶。时杳杳琥珀色的瞳孔在雪光中收缩成细线,四只小爪立刻开始疯狂刨挖身下的雪堆,细碎的雪沫飞溅在她黑色的毛发上。
“阿棠!阿棠!“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时杳杳在心里呐喊着,爪下的动作越来越急促。
猫爪很快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时杳杳浑身一颤,更加卖力地刨开积雪。渐渐地,一缕熟悉的青白色衣袖显露出来,接着是温潆棠苍白的指尖,已经泛着不祥的青紫。
“坚持住!”
时杳杳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温潆棠的面部从雪中清理出来。少女双眼紧闭,嘴唇呈现出可怕的蓝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更糟的是,她腰间那根原本连接着陈情的绳索,如今只剩半截参差不齐的断口。
时杳杳立刻将毛茸茸的身体贴在温潆棠冰冷的脖颈处,感受到一丝微弱但稳定的脉搏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环顾四周,暴风雪中的能见度不足三尺,根本无从判断陈情被冲到了哪里。
她下一刻,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狠狠舔在温潆棠冻僵的脸颊上。
“嘶——”温潆棠猛地倒抽一口气,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温潆棠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渐渐聚焦到眼前焦急的猫脸上。
“墨玉...?”她的声音细若游丝,“陈情...陈情呢?”
一人一猫,同一时间沉默了。
下一刻,温潆棠发了疯一样从雪里爬起,身体的剧痛、四肢的麻木瞬间被恐惧的洪流冲垮!
“陈情——!!!”
一声凄厉的嘶喊撕裂了风雪的呜咽。
可无人回应。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温潆棠如同着了魔一样,向着最后一眼,陈情消失的方向努力的爬着。
可茫茫十里白雪,她被冲走了不知有多远,当她踉跄着起身,看着眼前的雪天一色,再次崩溃到双膝重重砸进雪堆。
“陈情……”
温潆棠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徒劳地望着眼前这片苍白。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她喃喃着,声音低得像濒死的呓语,被呼啸的风雪瞬间撕碎。
下一刻,绝望催生出一种近乎自毁的力量。她突然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在深及大腿的积雪里,以一种极其笨拙而狼狈的姿势,朝着记忆中最后的方向,爬行!
湿透的衣裤很快磨破,裸露的皮肤立刻被冰碴划开细密的血口,她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执拗地向前移动,在身后洁白的雪地上,拖出一条蜿蜒的红色刺目轨迹。
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早就没了意义。
若非是那雪地之中的一抹黑色,悄然出现在她的眼中,她会像这样一直爬下去。
那点墨色,突兀地刺破了视野里无尽的苍白!
如此的深沉,如此的格格不入,如同在素白宣纸上滴落的一滴浓墨!
动作猛地僵住!
涣散到近乎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幻觉吗?
她用力眨了眨被冰凌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又清晰。
小小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朝着那点墨色扑了过去!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都要不顾一切!
积雪被她的身体犁开一道深沟。她几乎是扑到那点墨色前,用那双血肉模糊的手,疯狂地扒开覆盖其上的雪!
雪沫飞溅!
那抹墨色迅速扩大、清晰——
刀柄!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温潆棠撕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者说,那短刃本身就是陈情生命的一部分。
她丢开短刃,如同最疯狂的掘墓人,开始不顾一切地、以短刃所在位置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地刨挖!积雪混合着冻土和冰碴被疯狂地掀开、抛开,鲜血从她崩裂的伤口渗出,染红了冰冷的雪粒,她也浑然不觉!
“这里!他一定在这里!陈情!陈情!”她一边挖,一边嘶哑地喊着,仿佛这样就能唤醒雪层之下的人。
时杳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用爪子飞快地刨着旁边的雪。
很快,黑色的衣料显露出来,是陈情惯穿的深色劲装。
再挖下去,是他毫无血色的、紧闭双眼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如同沉睡在冰雪中的雕像。
温潆棠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继续清理他胸口的积雪。
雪被拂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温潆棠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呼吸,都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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