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带着点暖烘烘的慵懒,透过西门外市场的帆布棚,在沈星晚的摊位前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低头给一件浅粉色的确良衬衫钉纽扣,丝线在指尖灵活地穿梭,留下细密的针脚。衬衫领口绣着三朵小小的栀子花,是用丝线一点点盘出来的,花瓣边缘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县城供销社李主任订的货,说要给刚参加工作的侄女做入职装。
“星晚妹子,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隔壁卖袜子的刘大姐探过头来,眼神里满是羡慕,“我早上看见供销社的人来取货,一下子就订了二十件,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她的袜子摊前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太太在挑挑拣拣,大多还嫌贵。
沈星晚笑了笑,用小剪刀剪断线头:“都是街坊邻居捧捧场。”话虽谦虚,心里却甜滋滋的。自从上次暴雨抢救货物后,她的名声在周边传开了,都说她的衣服做得好,用料实在,不仅公社的人来买,连县城都有回头客。陆战锋帮她做的木架子上,整齐地叠着各色衬衫,宝蓝色的的确良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卡其布的工装衫则透着股利落劲儿。
不远处,卖针线的胖大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三角眼眯成了条缝,嘴角撇得能挂油瓶儿。她的摊子自从上次被城管掀过,就一直没缓过来,再加上沈星晚的生意越来越好,抢了不少客源,她心里早就憋着股火气。此刻见供销社的人又来拿货,更是气得直咬牙,偷偷往市场入口瞥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哟,这不是李同志吗?今天怎么有空来视察?”胖大婶突然堆起笑脸,朝着入口处打招呼。
沈星晚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望去,只见李城管带着两个年轻城管,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把刚做好的衬衫往铁皮筐里收——上次老吴头特意叮嘱过,最近风声紧,尽量别摆太多货在外边。
“奉命检查!”李城管的嗓门像破锣,他径直走到沈星晚的摊位前,橡胶棍往木架子上一敲,“哐当”一声,震得衬衫都掉了两件,“有人举报,说你无照经营,还偷税漏税!”
“我没有!”沈星晚急忙辩解,“我这是小本生意,每次进货都有发票,而且我这就去办执照,只是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李城管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掀铁皮筐的盖子,“我看你是故意不办!这些衣服一看就是投机倒把来的,全给我没收!”
“你不能动!”沈星晚扑过去护住筐子,眼眶都红了,“这些都是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不是投机倒把!”她的手指紧紧抠着筐沿,指节都泛白了,指甲深深嵌进粗糙的木头里。
“少废话!”李城管粗暴地推开她,沈星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在竹竿上,疼得她倒抽冷气。两个年轻城管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把铁皮筐里的衬衫往一个大布袋里装,动作粗鲁,好几件衬衫都被扯得变了形。
“住手!你们凭什么抢东西!”沈星晚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冲上去想把衬衫抢回来,却被一个年轻城管狠狠推了一把,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疼得她眼前发黑,昨天暴雨里磕破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火辣辣地疼。
“星晚!”陆战锋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市场入口,大概是从武装部下班路过,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地冲了过来。他一把将沈星晚从地上拉起来,看到她膝盖上渗出的血渍,眼神瞬间冷得像冰,“你们干什么?”
“陆战锋?”李城管显然认识他,语气收敛了些,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有人举报她非法经营,我们是按规定办事!”
“谁举报的?”陆战锋的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周围的摊贩,最后落在胖大婶身上。她眼神躲闪,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针线,嘴角却偷偷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有人证!”李城管说着,示意年轻城管把布袋扛起来,“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我跟你们走。”沈星晚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擦了擦眼泪,挺直脊背,“但你们不能把这些衣服拿走,那是我的心血!”
“星晚,别去!”陆战锋按住她的肩膀,眉头紧锁,“他们就是故意刁难,去了没好果子吃。”
“不去怎么办?”沈星晚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难道让他们白抢了我的东西?我相信总有讲道理的地方!”
就在这时,老吴头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过来了。他显然是听到了动静,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走到李城管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李城管的脸色变了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对年轻城管说:“把东西放下,先带她回所里问话!”
胖大婶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老吴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吓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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