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您就是太心软!”王主任的声音尖得像锥子,他转过身时,沈星晚才看清他的脸——颧骨高耸,嘴唇削薄,正是上次在公社办执照时刁难她的那个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调到大队当主任了,“那丫头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就想办厂?到时候赔了钱,粮仓也毁了,谁来担这个责?”
沈星晚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刚要迈步进去,被陆战锋轻轻拉住。他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等。
“我担责!”李书记“啪”地拍了下桌子,搪瓷缸子震得蹦起来,“王主任,你别忘了现在是啥年代!政策都鼓励个体户搞经营,你还抱着老黄历不放!星晚的发饰、衬衫,哪个不是实实在在的营生?我看她比你有魄力!”
王主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狠狠瞪了眼门口的沈星晚,甩着袖子往外走:“我不管!这事儿要是出了岔子,我第一个向上级反映!”他路过沈星晚身边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布包里的草图散落一地。
“你!”沈星晚弯腰捡图时,陆战锋已经挡在她身前,眼神冷得像冰。
“王主任走路看着点。”陆战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让人心头发紧的气势。他肩宽背厚,往那儿一站,把沈星晚护得严严实实。
王主任的脚步顿了顿,大概是想起了陆战锋徒手制服歹徒的事,悻悻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星晚,战锋,进来坐。”李书记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他弯腰帮着捡草图,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标注,忍不住笑了,“这图是你画的?还挺像回事。”
沈星晚的脸有点红,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李书记,我想租粮仓的事,是认真的。”她把陆战锋说的合作方案重复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我保证,半年内就让粮仓变个样,要是赔了钱,我自己掏钱把它修回原样。”
李书记捻着下巴上的胡茬,目光在她和陆战锋之间转了一圈。陆战锋适时开口:“李书记,星晚的手艺您是知道的,供销社都订她的货。我虽然退伍了,但在武装部还有点人脉,真遇到难处,不会给大队添麻烦。”
“我信你们。”李书记突然拍了板,从抽屉里拿出份租赁合同,“租金就定每月二十块,先签一年。改造的时候注意安全,需要大队帮忙尽管开口。”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沈星晚觉得心跳都快停滞了。
签完合同走出大队部,夕阳正把天空染成蜜糖色。陆战锋忽然弯腰,把沈星晚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她尖叫着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啥!”她的棉帽歪到一边,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
“庆祝厂房定了。”陆战锋的笑声震得她耳膜发痒,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军绿色胶鞋踩在冻土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晚上请王大娘来家里吃饭,我去供销社割两斤肉。”
沈星晚把脸埋在他胸前,闻到他粗布褂子上淡淡的机油味——早上他刚给自行车链条上了油。她忽然想起刚“结婚”那会儿,两人在洞房里用樟木箱隔开的拘谨,忍不住在他颈窝蹭了蹭:“陆大哥,你说咱们算不算真正的合伙人了?”
“算。”陆战锋低头时,鼻尖碰到她的发顶,带着股皂角的清香,“还是一辈子的那种。”
回到家,沈星晚把合同小心翼翼地夹在营业执照里,藏进樟木箱的最底层。陆战锋则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节奏比平时快了半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忙碌热身。
王大娘提着篮鸡蛋过来时,看到两人脸上的笑,就知道事成了。“我就说你们俩是干大事的料!”她把鸡蛋往灶台上一放,挽起袖子就要帮忙,“改造粮仓得先清耗子,我家那只老猫最能抓耗子,明天就给你们送来。”
“大娘您坐着歇着。”沈星晚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我打算先把后屋的麻袋清出去,再请人把窗户糊上油纸,地面铺层细沙防返潮……”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计划,陆战锋就在一旁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偶尔递过块擦汗的毛巾。
晚饭时,陆战锋从供销社买回的猪肉炖得喷香,萝卜块吸足了肉汁,在粗瓷碗里颤巍巍的。沈星晚夹了块最大的排骨给王大娘,又往陆战锋碗里塞了块瘦肉:“明天清粮仓,你多吃点有力气。”
王大娘看着这一幕,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你们俩啊,真是越来越像两口子了。”
沈星晚的脸“腾”地红了,扒着碗里的米饭不敢抬头。陆战锋却接过话茬:“本来就是两口子。”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浅笑。
夜里躺在床上,沈星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中间的樟木箱似乎没那么碍事了,她能清晰地听到陆战锋的呼吸声,沉稳得像夯实地基的节奏。
“睡不着?”陆战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嗯。”沈星晚往箱子边挪了挪,“在想改造粮仓的事,不知道请谁来帮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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