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两人继续往第二个县城赶。这条路比来时难走,坑坑洼洼的,沈星晚的车胎还在半路扎了个钉子。陆战锋蹲在路边补胎,手指被胶水粘得黑乎乎的,军绿色的帆布包垫在地上,成了他的工作台。
“你歇会儿,我来。”沈星晚想接过他手里的锉刀,却被他按住了手。
“你弄不好这个。”他的声音闷闷的,眼睛盯着漏气的内胎,“我在部队学过补胎,比你熟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竟有种说不出的认真。
沈星晚没再争,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翻看白天记下的笔记。喇叭裤、蝙蝠衫、乔其纱连衣裙……这些词在纸上跳跃,像一个个跳动的商机。她忽然想起刚才在集市上看到的条裤子,裤脚不是直的也不是喇叭形,而是微微收窄,看着格外利落,赶紧又添了几笔。
等赶到第二个县城时,天已经擦黑了。两人找了家最便宜的大车店,同住的还有几个跑运输的司机。沈星晚把笔记本小心地压在枕头下,听着隔壁床陆战锋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得很。这一路虽然累,却比闷在厂房里坐井观天强多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先去了县城的服装厂门市部。这里的款式比百货商店更新潮,橱窗里挂着件牛仔喇叭裤,靛蓝色的布料上还故意磨出了破洞,看着又酷又时髦。
“这破裤子也能卖钱?”沈星晚看得直皱眉,手指在玻璃上比划着破洞的位置,“咱们要是做这个,会不会被人说糟蹋布料?”
“你看标签。”陆战锋指着价格牌,“比普通裤子贵五块,还标着‘流行款’。”他拉着沈星晚往里面走,“听听人家售货员怎么说。”
一个穿西装套裙的售货员正在给顾客介绍:“这是最新的水洗牛仔,故意做的磨白和破洞,大城市都兴这个!年轻人穿上特别显精神,配蝙蝠衫最好看!”
沈星晚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水洗牛仔磨白破洞”,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生怕漏了一个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时尚这东西,就得敢想敢做。
从门市部出来,两人又去了集市。这里的摊位比昨天那个县城多了不少,有个大姐正在卖自己做的衬衫,领口是圆形的,上面还绣着小小的向日葵,引得不少姑娘围着买。
“妹子,你这领口真别致。”沈星晚蹲在摊前,手指拂过那朵向日葵,针脚不算特别密,却绣得栩栩如生。
“这叫圆领泡泡袖,”大姐笑得合不拢嘴,“我照着画报上做的,比普通衬衫贵五毛,照样有人抢着要。”她从箱子里翻出本卷边的画报,往沈星晚面前一递,“你看,就是这个款。”
沈星晚看着画报上的模特,眼睛突然亮了——那泡泡袖的弧度和她之前做的蝙蝠衫有点像,但更秀气,正适合年轻姑娘穿。她赶紧借过画报,用陆战锋给的铅笔,把款式画了下来,连向日葵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第三个县城最远,骑车骑了整整三个钟头。这里的百货大楼是三层的,比前两个县城的气派多了。沈星晚在二楼女装区看到了件让她心跳加速的衣服——件粉色的针织开衫,上面用银色的线绣着月亮和星星,灯光照在上面,闪得像夜空的星星。
“这是上海产的,刚到的货。”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戴着副细框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要不是看你俩像真心想买,我都不拿出来。这一件要三十五块,顶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了。”
沈星晚没问价格,只是盯着那星星月亮的图案看。她忽然想起自己做的荧光饰品,要是把荧光粉混在绣线里,在夜里会不会也这么亮?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牢牢抓住,赶紧记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画了个小小的星星符号。
返程时,两人都累得话都不想说。陆战锋的自行车后座上,捆着块从第三个县城买来的牛仔布料,还有两本过期的时尚画报,是他软磨硬泡从百货大楼售货员那里买来的。沈星晚的帆布包里,笔记本已经写得满满当当,边角都被汗水浸得发皱。
快到公社时,沈星晚实在骑不动了,陆战锋就把她的自行车用绳子拴在自己车后,推着两辆车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个连在一起的感叹号。
“陆大哥,”沈星晚喘着气,声音有点发飘,“你说咱们这次是不是收获挺大?”
“嗯。”陆战锋的声音也带着累,却透着股兴奋,“我记了三十多种价格,你画了二十多个款式,够咱们忙一阵子了。”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用锡纸包着的东西,往沈星晚手里一塞,“给,补充点能量。”
是块水果糖,橘子味的,在嘴里化开来,甜得人心里发颤。沈星晚看着陆战锋被汗水浸湿的军绿色褂子,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陆战锋愣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额角的疤痕都染上了层暖红。等他反应过来时,沈星晚已经骑上自行车跑出去老远,辫梢的红绳在风里飞,像条害羞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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