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露水打湿了田埂,沈星晚蹲在李家庄外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那座冒着黑烟的废弃砖窑厂。她穿着件深蓝色的劳动布褂子,袖口挽得老高,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痕。手里的望远镜镜片上凝着层白霜,她用袖口擦了擦,又紧紧贴在眼上——砖窑厂的烟囱又吐出股灰烟,显然里面的人已经开工了。
“星晚,冷不冷?”陆战锋的军绿色大衣突然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他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王师傅凌晨三点起来烙的玉米饼,还温乎着,“马科长的车还有二十分钟到,再吃点垫垫。”
沈星晚咬了口玉米饼,粗糙的饼渣剌得喉咙发疼。她想起昨天在百货大楼看到的仿冒旗袍,针脚歪得像蛇爬,领口的“星晚”商标绣得像团乱麻,却被摊主吹嘘是“原厂尾货”。当时有个姑娘买回去,穿了半天就开了线,站在柜台前哭着要退货,那场景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直疼。
“等会儿进去,你跟在我后面。”陆战锋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冰凉的,“张建军刚才去看了,那砖窑厂有两扇门,咱们从正门进,工商局的人堵后门,别让他们跑了。”
沈星晚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两道光柱刺破晨雾,在田埂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马科长带着十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封条和搜查证,脸色严肃得像要上战场。
“沈厂长,都准备好了?”马科长的皮鞋踩在露水地里,发出“咯吱”的响,“我们收到消息,这窑厂不仅仿冒你们的商标,还偷税漏税,今天务必人赃并获。”
“都准备好了。”沈星晚从帆布包里掏出商标注册证和样品,“这是我们的正品和仿冒品对比,仿冒的商标绣线用的是化纤,一烧就结块,我们的用的是桑蚕丝,灰烬是白的。”
砖窑厂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缝纫机“咔嗒咔嗒”的噪音,像无数只虫子在叫。陆战锋示意大家停下,自己猫着腰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院子里堆着小山似的布料,十几个工人正坐在矮凳上踩缝纫机,地上散落着绣坏的“星晚”商标,歪歪扭扭的弯月缀星图案被踩得都是泥。
“行动!”马科长一声令下,陆战锋率先踹开铁门,铁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缝纫机声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惊恐地瞪着突然闯入的人群。
“你们干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从窑洞里冲出来,穿着件花衬衫,纽扣掉了两颗,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他手里拿着根铁棍,显然是这里的老板,“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敢闯我的场子!”
“工商局的!”马科长亮出搜查证,“有人举报你们生产假冒伪劣产品,盗用注册商标,现在依法搜查!”
“胡说八道!”花衬衫老板挥舞着铁棍,“我们这是正规作坊,有营业执照!”他冲着手下喊,“把他们赶出去!”
几个工人犹豫着站起来,被陆战锋凌厉的眼神一扫,又乖乖坐下了。陆战锋往前走了两步,军绿色的褂子在晨风中绷紧,露出结实的臂膀:“把铁棍放下,袭警是犯法的。”
“你吓唬谁!”花衬衫老板色厉内荏地吼着,铁棍却不自觉地往下垂了垂。他看到沈星晚手里的仿冒品样品,眼睛突然红了,“是你!红星厂的那个娘们!你敢阴我!”他突然举起铁棍,朝着沈星晚就砸了过来。
“小心!”陆战锋猛地把沈星晚往身后一拉,自己用胳膊硬生生挡了一下。铁棍砸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陆战锋闷哼一声,额角的青筋瞬间鼓了起来。
“陆大哥!”沈星晚的心脏像被攥住,疼得她浑身发抖。她捡起地上的木棍,想都没想就朝花衬衫老板打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还敢动手?”花衬衫老板狞笑着,另一只手就要去抓沈星晚的头发。陆战锋忍着疼,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硬生生把他掀翻在地。马科长带来的人立刻上前,用手铐把花衬衫老板铐了起来。
“搜!”马科长的脸色铁青。工作人员立刻分散开来,掀开窑洞里的帆布——里面堆着的仿冒品能吓死人!靛蓝色的喇叭裤堆成了山,每件的裤腰上都绣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星晚”商标;旗袍的盘扣用的是塑料珠,一碰就掉;甚至还有模仿法国婚纱的款式,用劣质白纱缝的,上面的“雪花绣”歪得像蜘蛛网。
“我的娘哎,这得有上千件吧?”小花跟在后面进来,看到这场景,吓得捂住了嘴。她的辫梢红绳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飘在沾满灰尘的空气中,“他们这是要把咱们的牌子彻底毁了啊!”
王师傅拄着拐杖,走到一堆仿冒旗袍前,气得浑身发抖。她拿起一件,指着上面的缠枝莲刺绣:“这哪是刺绣?就是用胶水粘的亮片!穿两次就得掉光!”老人的藏蓝色斜襟棉袄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星晚,你看这针脚,根本没锁边,穿不了三天就得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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