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结了薄冰的玻璃窗,在车间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星晚蹲在仓库角落,翻看着堆积如山的库存清单,指尖划过“德国订单剩余面料”一栏时,轻轻叹了口气。那些为德国客户定制的真丝面料柔软透气,却因为款式偏西式,在国内市场不太受欢迎,堆在仓库里快一个月了,资金回笼的压力像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星晚姐,县百货公司又来催了,问咱们下个月的新款能不能换点样式,老拿那些喇叭裤和旗袍,他们说年轻人买够了。”小花抱着个厚厚的客户反馈本走进来,辫梢的红绳沾着仓库的灰尘,鼻尖冻得通红。她翻开本子,指着上面的记录,“你看这条,张大妈说她想买件过冬的棉袄,要宽松点、口袋大点的,咱们现在的款式都太瘦,口袋也小,装不下老花镜和手帕。”
沈星晚的心里猛地一动。她想起危机公关时,那些支持红星厂的老客户大多是中老年人,他们总说“你们的衣服质量好,就是不太适合俺们这些老骨头”。之前一门心思扑在年轻人和出口订单上,竟忽略了身边最稳定的消费群体。
“小花,把近半年的客户年龄统计给我拿来。”沈星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眼睛亮得惊人,“再去问问王师傅,她平时穿衣服最在意啥。”
陆战锋扛着一卷布料从外面进来,军绿色的褂子上沾着雪沫子。他刚从供销社回来,听说沈星晚在仓库待了一上午,特意把新到的纯棉布料送过来:“找啥呢?脸都冻白了。”他把布料往地上一放,伸手想帮她拂去肩上的灰尘,指尖刚碰到她的棉袄,就被她笑着躲开了。
“陆大哥,你说咱们开发中老年服装市场咋样?”沈星晚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你看仓库这些面料,做年轻人的衣服可能差点意思,但做中老年棉袄正合适,柔软还保暖。”
陆战锋愣了愣,随即蹲下身翻看库存清单,粗糙的手指划过“真丝”“纯棉”“羊毛”等字样:“中老年市场?我娘倒是总说买不到合身的衣服,要么太瘦,要么扣子太复杂,穿脱不方便。”他抬头看着沈星晚,眼神里带着支持,“你想做就试试,需要啥我去办。”
王师傅拄着拐杖闻讯赶来,藏蓝色的斜襟棉袄外面套了件厚厚的棉背心,是她自己改的,前襟缝了两个大大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老花镜、针线包和手帕。“星晚说要做中老年衣服?这可太好了!”老人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用拐杖指着自己的棉背心,“你看我这口袋,自己缝的,能装不少东西。还有这扣子,我换成了按扣,不用系鞋带似的系半天,多方便!”
李师傅推了推眼镜,拿着本《服装市场分析》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我刚查了资料,咱们县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有两万多,周边几个县加起来近十万,可专门做中老年服装的厂子没几家,大多是年轻人的款式改改尺寸,根本不贴合需求。”他翻开书页,指着上面的数据,“这是个空白市场,要是能做好,绝对是新的利润增长点。”
然而,车间里的反应却没那么热烈。当沈星晚把转型计划在员工大会上宣布时,底下立刻炸开了锅。
“做中老年衣服?那能赚啥钱?老人们都舍不得花钱!”一个年轻的缝纫工撇着嘴,手里的绣花针在指间转着圈,“还是做年轻人的款式好,时髦又好卖。”
“就是!面料用差点没人说啥,设计也简单,哪像年轻人的衣服要刺绣要盘扣,多费劲!”另一个裁工附和道,“再说咱们刚从出口订单的坑里爬出来,又换赛道,万一做砸了咋办?”
刘寡妇抱着孩子站在人群后,小声对身边的人说:“俺觉得星晚姐说得对,俺婆婆就总念叨没衣服穿,上次给她买的棉袄,她嫌袖子太瘦,胳膊抬不起来。”她的声音不大,却被沈星晚听见了。
沈星晚走上前,手里拿着件王师傅的旧棉袄:“大家看这件衣服,王师傅自己改了三次,加了口袋、换了按扣、放宽了袖口。这说明不是老人们舍不得花钱,是没人做他们真正需要的衣服。”她举起客户反馈本,“县百货公司的统计显示,中老年服装的复购率比年轻人高三成,他们认准一个牌子就会一直买,这才是最稳定的客源。”
陆战锋走到她身边,打开一个帆布包,里面是他跑遍三个乡镇集市买来的中老年服装样品:“你们看这件棉袄,里子用的是化纤,硬邦邦的不透气;这件马甲,扣子是小塑料扣,一使劲就断;还有这件裤子,裤腰是松紧带的,老人们肚子大,根本穿不上。”他把样品摆在桌上,军绿色的褂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咱们红星厂做衣服讲究质量,只要把这些问题解决了,还怕没市场?”
王师傅拄着拐杖走到样品前,指着那件棉袄的里子:“做中老年衣服,面料得用纯棉或者羊毛,贴身穿着舒服;里子要加薄棉,保暖还轻便;最重要的是穿脱方便,冬天穿得多,扣子多了记不住,换成按扣或者拉链最好。”老人的手指拂过粗糙的化纤里子,心疼地说,“这些料子哪能贴身穿?难怪老人们不爱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