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裹着雪粒,打在县百货公司的玻璃橱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星晚站在“暖福”系列中老年服装的展柜前,看着标签上的“青灰色纯棉棉袄- 38元”,指尖轻轻拂过棉袄的按扣——这是特意定制的大号树脂按扣,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不会硌着老人的皮肤。试销半个月,展柜前每天都围着挑选的老人,货架已经补了三次货,空出的位置像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星晚姐,张经理在办公室等你呢。”小花抱着厚厚的销售报表跑过来,辫梢的红绳上沾着雪花,鼻尖冻得通红。她把报表往展柜上一放,兴奋地指着上面的数字:“你看!这半个月卖了一百二十件棉袄,八十件马甲,退货率零!张经理说这是今年冬季服装里卖得最好的新品!”
沈星晚接过报表,指尖划过“复购率42%”的字样,心里踏实了不少。为了这次试销,她特意在棉袄内衬绣了小小的“星晚”月星标,还附了张售后服务卡,承诺“三个月内开线免费缝补,按扣损坏免费更换”。这些细节显然打动了精打细算的老人们。
百货公司办公室里,张经理正对着销售报表发愁。他穿着件灰色中山装,领口别着支钢笔,手指在“东风厂中老年棉裤”的滞销记录上敲着桌面。看到沈星晚进来,他连忙起身,脸上堆着复杂的笑:“沈厂长,快坐。你这‘暖福’系列真是给我惊喜了,就是……”
“张经理有话直说。”沈星晚坐下时,特意把军绿色帆布包放在脚边,里面装着早已准备好的长期合作方案。陆战锋跟在后面进来,军绿色的褂子上还沾着雪,他没坐,就站在沈星晚身后,像座沉默的山,额角的疤痕在日光灯下泛着浅红。
“是这样,”张经理搓了搓手,眼神有些闪躲,“国营百货公司进货有规定,长期协议得保证每月供货量,还得有账期——至少三个月。你们是小厂,这压力怕是……”他话没说完,办公室门被推开,赵厂长挺着啤酒肚走进来,呢子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羊毛衫,“哟,沈厂长也在?正好,我跟张经理谈冬季棉裤的长期合作。”
沈星晚的眉头微微一皱。东风厂的中老年棉裤她见过,用的是混纺面料,针脚稀松,上次在展柜看到,有老人反映“穿上起球”。赵厂长显然是来抢生意的。
“赵厂长的棉裤上个月退货率可不低啊。”陆战锋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是东风厂棉裤起球、开线的实拍图,“张经理要是签这样的长期协议,怕是砸了百货公司的招牌。”
赵厂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陆战锋的鼻子:“你胡说八道!这是恶意抹黑!”他转向张经理,语气又软下来,“张经理别信他们,我们厂是国营的,质量有保障,账期能给四个月,供货量随便提!”
张经理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国营厂的账期长、供货稳,但质量确实不如红星厂;红星厂质量好、销量高,可小厂抗风险能力弱,万一断货,影响的是百货公司的信誉。他看着两份样品——红星厂的棉袄针脚细密,按扣牢固,内衬还绣着商标;东风厂的棉裤线头外露,拉链拉动时卡顿。
“张经理,”沈星晚把长期方案推过去,声音平静却有力,“我们可以保证每月供货两百件棉袄、一百五十件马甲,质量和试销期一致,每批次都附质检报告。账期我们能接受三个月,但要求每月结一次对账,避免积压。”她翻开方案的附件,“这是我们的生产计划表,新流水线每月产能五百件,绝对不会断货。还有售后服务承诺,所有产品凭吊牌可享受免费修补。”
“小厂的承诺能信吗?”赵厂长冷笑一声,抢过方案翻了翻,“就你们那破厂房,万一失火了、机器坏了,我看这货找谁要去!”他凑近张经理,压低声音,“张经理,跟我签,我给你个人……”
“赵厂长!”沈星晚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做生意讲的是信誉,不是歪门邪道!你上个月给百货公司的棉裤,用的是二等品充一等品,这事要不要我找工商局来评评理?”她转向张经理,眼神坦荡,“我们虽然是小厂,但每批货都经过李师傅的质检,王师傅七十岁的人了,还在车间盯刺绣,质量比国营厂差不了!”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喧哗声。王师傅拄着拐杖,带着几个买过“暖福”棉袄的老人挤了进来,老人手里都捧着棉袄,藏蓝色的斜襟棉袄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张经理,你可得跟红星厂签!这棉袄我穿了半个月,又暖又舒服,按扣一点没松!”另一个戴老花镜的大爷举起棉袄内衬:“你看这针脚,比我闺女给我做的都细!”
赵厂长见状,气得跺脚:“你们是来闹事的!保安呢?”
“谁敢赶我们走?”王师傅把拐杖往地上一戳,顶针在灯光下闪着光,“我们是来给红星厂作证的!赵厂长的棉裤我也买过,穿三天就起球,退货还不给退,什么东西!”老人们跟着附和,办公室里顿时像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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