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钻进红星服装厂的窗缝,沈星晚裹紧了身上的米白色针织衫,指尖却依旧冰凉。办公桌上摊着那份刊登着偷拍照片的小报,陆战锋和柳红在咖啡馆相对而坐的画面被红笔圈了出来,刺眼得让她心口发闷。车间里传来的缝纫机声断断续续,不复往日的热闹,连王师傅最爱的评剧唱腔都没了踪影,整个厂子像被一层无形的寒霜冻住了。
“星晚姐,陆大哥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了,雨下这么大,他浑身都湿透了。”小花抱着刚烘干的“暖福”棉袄样品,辫梢的红绳滴着水,声音里带着恳求,“他说有很重要的东西给您看,看完您就全明白了。”
沈星晚没有抬头,指尖划过照片上陆战锋的军绿色褂子,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我没什么好看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他深夜和别的女人见面,还送钱,难道还有假?”她想起周淑芬在厂里散播的“陈世美”谣言,想起工人看她时同情又惋惜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是真的!星晚,你看这个!”陆战锋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军绿色的褂子往下淌着水,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怀里紧紧抱着的牛皮本上。他把本子往桌上一放,纸张被雨水打湿了边角,露出里面泛黄的照片和字迹,“这是我战友马超的牺牲证明,这是他的遗书,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星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是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左边的是陆战锋,青涩的脸上带着笑容,右边的男人浓眉大眼,搂着他的肩膀,两人身后是飘扬的红旗。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字:“1984年5月,与超子于边境阵地”。旁边是一张盖着红章的牺牲证明,“马超同志于1984年7月牺牲……”字迹严肃而沉重。
“马超是我最好的战友,我们一起入伍,一起上阵地。”陆战锋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抚过照片上战友的脸,军绿色的褂子因为他的颤抖而晃动,“他牺牲前一晚,拉着我的手说,他最放心不下妻儿,让我要是活着回去,一定要帮他照顾好柳红和孩子。我答应了他,这是我对牺牲战友的承诺!”
他翻到遗书那一页,上面是马超潦草的字迹:“战锋吾弟,若兄不幸,烦请照拂妻柳红、子念军,念军有先天心疾,需常医治……兄此生无以为报,唯盼吾弟平安……”遗书的末尾,有一个模糊的血手印,触目惊心。
沈星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困难。她看着那血手印,看着陆战锋通红的眼眶,看着他怀里被雨水浸湿却依旧紧紧抱着的本子,之前所有的怀疑和愤怒,突然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消失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心疼。
“柳红……是马超的妻子?”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轻轻碰了碰遗书,纸张粗糙的质感像砂纸一样磨着她的心,“孩子……叫念军,是思念马超的意思?”
“是。”陆战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遗书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念军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几年柳红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乡下,靠种地和缝补勉强糊口。这次孩子病情加重,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不然……不然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她实在没办法,才找到厂里来,不是故意要闹事的。”
他想起那天柳红带着孩子站在门口的样子,想起孩子冻得发紫的小脸和微弱的呼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我没跟你说过这些,是怕你担心,也怕提起战友的牺牲让你难过。那天在咖啡馆见面,是把我所有的退伍安置费给她当手术费,顺便跟她说清楚,以后有困难可以找组织,不要再来厂里,免得引起误会。没想到……没想到被赵凯雇的人拍了照片,还编成那样……”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沈星晚的眼泪终于决堤,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心疼他独自承受的沉重,心疼自己因为误会而给他的冷漠,“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难受?我看着那些谣言,看着你的照片,觉得心都要碎了!”她的声音哽咽着,伸手捶在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陆战锋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掌心的老茧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对不起,星晚,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他把她揽进怀里,军绿色的褂子上的雨水浸湿了她的针织衫,却挡不住他怀里的温度,“我怕你觉得我和柳红有什么,怕你离开我,所以越怕越不敢说,结果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沈星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雨水和皂角混合的味道,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指尖划过他后背湿透的布料:“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我们是要一起走一辈子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战友的托付,我们一起承担。”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王师傅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藏蓝色的斜襟棉袄上沾着雨丝,老人看着相拥的两人,眼眶红红的,悄悄抹了把眼泪:“好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说战锋不是那种人,这都是赵凯那坏种搞的鬼!”她转身对门外的小花说,“快,把我那床新做的棉被拿来,给陆小子披上,别冻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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