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抬起头,她此时的个头和娇杏已经差不多高了,却比娇杏瘦弱很多,眉心的红痣和眼中的泪水一样晶莹。
“娇杏姐姐,你不记得我了?我还记得你带我在院子里的树下抓青虫喂蚂蚁啊。
我还记得我被蜜蜂蛰了,你去捅蜂窝帮我报仇,结果也被蛰了,额头上肿了个包啊。
我还记得你抱着我到旁边的小庙里去玩,让我看哪个小和尚的头最光最圆啊……”
娇杏一把把英莲抱在怀里,放声大哭。哭了一小会儿,忽然想起自己不是正主儿,赶紧让开,把英莲拉到封夫人面前。
封夫人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贾雨村是冒牌货,没想过会有冒充这一说儿;也可能是因为母女天性,无法隔断。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她没有喊,也没有哭,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女儿。
人在真正大喜大悲的时候,既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只是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就像狂风中的树叶儿一样。
最后,还是英莲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娘,我是英莲……”
封夫人终于哭出来了,她死死地把英莲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就像害怕有人再把女儿抢走一样。
贾雨村拉了拉娇杏的袖子,把她拉出船舱,顺手关上了舱门,让母女二人尽情享受这重逢的一刻。
贾雨村的船舱是整条船上最大的,因为他是主官,也在最中间,方便官兵们保护。
一进船舱,娇杏就死死地抱住了贾雨村,甚至比封夫人抱英莲还要紧,扯都扯不开。
这不是封夫人不够努力,不够激动,实在是她的劲儿本来就没有从小干活儿的娇杏大。
贾雨村感觉全身像被水蛇缠住了一样,娇杏的脸贴在自己的下巴上,又哭又笑的,越抱越紧。
贾雨村喘着气艰难地说道:“娇杏,高兴归高兴,空气给一下……”
此时觉得空气不够用的,除了贾雨村,还有薛蟠,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只被敲了肚子的蛤蟆。
地上有茶杯的碎片,也没有仆从敢进来收,都怕在他盛怒之下触了霉头。
他咬牙切齿地在屋里转圈,把贾雨村全家都骂了一遍。但因为也不知道贾雨村家究竟有谁,所以很多目标其实都是虚构的。
门帘一挑,薛姨妈和薛宝钗走了进来,皱眉看着满地乱转的薛蟠。
当然我说过薛姨妈在进京之前不适合叫薛姨妈,但总说薛蟠他妈也显得有点别扭,就提前命名吧,反正他们马上也要进京了。
“你这孽障,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一回家就闹得满院子沸反盈天的!”
薛蟠把自己如何买到一个漂亮丫头,又如何被贾雨村认了干女儿,横刀夺爱说了一遍。
“妈,妹子,那丫头着实漂亮,我本来想买回来伺候妈的,岂止竟被贾雨村抢走了,呸,色鬼!”
薛姨妈皱了皱眉:“你不用那我打马虎眼,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一个丫头罢了,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听你说竟然还死了个伙计?这贾雨村也太过分了,真是欺负我薛家无人了吗?”
薛宝钗看了薛蟠一眼:“哥哥也先不用这般恼火,你倒是说说,那丫头当真是贾雨村的故人吗?”
薛蟠哼了一声:“那金陵府的门子作证,想来不假。不过什么义女之类的,肯定是假的。
你想想啊,那贾雨村当年不过是个穷书生,甄士隐就算接济他一二,还能让女儿认他当义父?”
薛宝钗叹了口气:“真也好,假也罢,那英莲父亲对贾雨村有恩,贾雨村今日此举,其实让人敬佩。
一个多年前的故人之女,又惹着这么大的麻烦,他肯当街杀人,也要保护她,难能可贵。
以前我听他和王家的事儿,只觉得贾雨村是胆大狡猾之人,想不到还有知恩图报的一面。”
薛蟠不满道:“他知恩图报个屁!若是这英莲长得像个母夜叉,你看他还知恩图报不知恩图报!
贾雨村好色时有名的,之前从王子服手中抢了个张月如,又从二舅手中抢了忘娘。
如今又从我手里抢了英莲回去,听说船上还带着英莲她娘呢,加上他还娶了甄家的丫鬟。
这甄家一共三个女的,算是被他一网打尽了,甄士隐当和尚还好,若是当道士,只怕帽子都是绿的!”
薛宝钗听哥哥口无遮拦,红着脸啐了一口:“说些什么话,着三不着两的!你当都和你一样呢?
那贾雨村自称身负仙缘,立志从龙建功,定然以事业为重,岂会为了女人自污名声?
若说他此举有私心,倒也可能。若是他把甄家母女好好养起来,当今自然也会赞赏他知恩图报的。”
薛姨妈点头道:“实在你妹妹说的是。那贾雨村能屡次让你二舅受挫,绝非无能之辈。
你每日里不知上进,就当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了。你若能争气些,也不至于让祖上基业越做越小了。
如今连家里的生意,都要仰仗你舅舅家帮忙维系,虽然是至亲,但何如自己要强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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