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驻足,回头看向那个之前没怎么说话的血人。
“李章确实在大概两年前抓到过一个儒生模样的老先生。”
“说。”
“当时关在水牢,逼着老先生说个什么公主的下落。但后来...”
应该是问她的下落,小北激动不已,真的听到了师父的消息。冲到那人面前,拎起他领子:“后来怎么了?”
“后来,那个老先生跑了。”
“跑了...?”小北内心雀跃,果然是师父,他没在李章手下一直被折磨。
“是...因为这个老先生跑了,李章才让我们去抓他女儿,想引老先生出来。但,那个女儿也刚被李章抓到,就被人救走了,下落不明。”
小落被她误打误撞救走了。原来...当时小北还在疑惑,李章抓小落干嘛?
王五都听蒙了,他不知道自家将军问了什么。
之前一直以为将军想要扳倒李章是为了大业,以为将军想要成为千古名臣。
“就这些?”
“大人,我们真就知道这些了,其他的没听说过。”
“这几个放了。”小北指出几个说了些实话的人。
“是。”
“剩下的杀了。”
小北出了这边的地牢,转了个身,走向地牢更深处。
水珠从冰冷的石壁渗出,滴落声在寂静的深牢中仿佛放大了数倍。
一样浓重的血锈味,皮肉焦糊味和秽物气息混杂,沉甸甸地压在呼吸上。
炭盆里暗红的火舌舔舐着空气,明灭不定地映照着刑架上那具已不成人形的躯体,李章。
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如今只剩下残破的喘息。
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聚焦在几步外那个静立在阴影边缘的身影上。
陆小北。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铁钩穿透李章琵琶骨将他吊起,看着烧红的烙铁在他枯朽的皮肉上烙下嗤嗤白烟,看着盐水泼洒时那具残躯爆发出非人的痉挛和嘶嚎。
“陆...陆将军...”他挣扎着想挤出一点昔日的威仪,声音却嘶哑破碎:“罪臣...罪臣已认罪伏法...陛下...陛下自有圣裁...”
小北终于动了。她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与李章浑浊惊恐的眼睛平视。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垂死的衰败气息。
“李章。”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陆烬,在哪里?”
李章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随即露出茫然和困惑:“陆...陆太傅?他...他不是当年就...就被陛下赐死了吗?尸骨...尸骨无存啊将军...”
“赐死?”小北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看来相爷记性不太好。”
她话音未落,站在她身后的高吉安猛地踏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瞬间扼住李章一只枯瘦的脚踝!
“咔嚓!”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牢房里炸开!李章的左脚踝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硬生生捏碎!
“呃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牢房的死寂!李章的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扭曲,剧痛让他涕泪横流,整张脸瞬间变形。
“我和相爷有些话要说,你和王五门口守着就行。”
“是。”
地牢门口,王五和高吉安面面相觑。
王五用手肘撞了撞高吉安:“将军问这人谁啊?”
摇头“看着将军和李相有世仇。”
“俺当年刚见到将军的时候就觉得她和咱们不一样。”王五想起当年在陆小北的样子:“将军骨子里带着股韧劲儿。”
小北依旧蹲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李章在剧痛中翻滚抽搐,看着他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模样。
等李章的惨嚎渐渐变成细微的抽气,小北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轻缓,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锥:“现在想起来了吗?”
“两年前,易州。你的人把陆烬带走的。”
“你...你怎么知道?”
“要不要我提醒一下相爷,两年前,我,陆小北,自定州。”小北用手指了指脸上的黥印:“‘撞命郎’出身。”
“当初...陆烬身边的那个人...是你?”李章剧痛之下,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头脑却依然清醒:“不可能,陆烬是带着...”想说刘婉公主的话没出口,那双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看向小北。
小北翘唇,皮笑肉不笑。
“你...你是成华公主!?”李章被自己嘴里说出话所震惊:“你是刘婉...?”
“不是。”小北回答果断,李章松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
“本相...说...本相英明一世,不可能最后栽在个女人手里嘛。”
“我是谢旬宁。”
李章浑浊的眼珠猛地定住,死死锁在小北脸上那狰狞的黥印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张脸。
那被剧痛和绝望浸泡的脑子里,无数断裂的线索。
如同刚刚混沌地被劈开,炸裂、重组,拼凑出一个惊悚而荒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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