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袁氏，是有名的娼门世家。
数代以前，先祖位居高官，却因在皇子多位之争中站错了边，开罪于后来的帝王。
袁氏一族从此被贬为娼门，女子代代为娼，男子不得入仕。
到了袁缃如这一代，风华街的大半产业都是袁家的。
袁家虽已经是金银满盆，却依旧不得入良籍。
袁缃如八岁作诗，十岁成文。
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十六岁名冠京华。
众人趋之若鹜。
十八岁时嫁给了江南第一富商，从了良籍。
婚礼之隆重，令人咂舌。
令不少闺中女子钦羡不已。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富商家道中落，入不敷出，沦落到变卖仆婢维持生计。
甚至要把包括袁缃如在内的妻妾也卖掉。
袁缃如深深地看她的夫，如看一条败家之犬。
富商决定卖掉她的时候，她站出来：
“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此处改编自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故事）
若是贱卖了她，不过几百金。若让她回到京城，筹集万两也不在话下。
她连夜骑马奔回京中，欲为丈夫筹集万金。
在疾驰回去的路上，碰巧救下了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是京城人士，外出与家仆走散，请求袁缃如带他回京。
袁缃如允诺了，至京城方知此人是当朝天子。
临别时，天子问袁缃如是否愿意进宫。
袁缃如一句“已嫁做人妇”就回绝了。
世间男子不可信。
她不会再犯傻了。
天子怅然离去。
袁缃如则在京城筹集银钱。
也就是那一天，袁缃如去风华街，撞见云夙原主，施以援手。
袁缃如筹集到了两万金，而后交给了富商丈夫。
解了燃眉之急。
丈夫又惊又喜，想要拥住她。
她一身疲惫，嘴里只有冷冷的一句话：
“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他曾为她赎身从良籍，给了她风光的嫁娶之礼。
如今她也以万金回报，救他于困顿之中。
这份恩情她还了。
至于爱慕之情，早在他决定要卖她时，就消散了。
江南的风很暖。
吹不化她心上结的冰。
一夜之间，青丝成霜。
她独自一人，日日饮酒，醉生梦死。
后身体不支，终于倒在病榻上。
她笑着咳血。
好啊，死了也好。
她不愿回到娼门。
不愿依附男子。
这世间偌大，没有她的寄身之处。
不如死了，做个鬼也许还自在些。
时值寒冬，她躺在榻上，虚弱地喘着最后一口气。
黑白无常应当来索命了吧。
她昏昏沉沉地想。
“嘭！”房顶上突然掉下一个人。
瓦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风雪吹进了屋子，夹杂着些许寒意。
一个女子从地上站起来，全身都是白花花的雪。
面色却很红润。
好看得不似凡人。
袁缃如心下了然。
看来，来勾魂的是白无常了。
那白无常搓着手，走到袁缃如床前：
“我是来带你走的。”
袁缃如点点头，闭了眼。
随即又睁开眼努力看清眼前的身影。
原来，地狱白无常是个女子，还这样貌美。
白无常伸手探她的额头，嘴里念着：
“发烧这么高也不吃药，哎，要是能给你打个退烧针……”
她听不懂白无常说的话，却感觉到额头上的手凉凉的，很柔软。
白无常用被子把她裹得紧紧的，然后连人带被子地扛起来……
踮了踮脚，就飞出了屋子。
外面的雪，很大，很大。
她被裹在被子里，很暖，很暖。
白无常的头发飘到她脸上，她嗅到淡淡的香味。
她想起幼时在母亲怀里，把弄着母亲的头发。
柔软，安心。
地狱里来的白无常，当初是不是也这样带走母亲的？
她把头靠在白无常的背上，安安静静。
这就是去阴曹地府的路了吧。
也好啊。
去了也许就能见母亲了。
………………
风雪交加，银霜满地。
一个白色的少女在空中倏倏地略过。
背上一大团棉被。
被子里是一张熟睡的面庞, 带着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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