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的晨雾裹着松针的苦香漫进院子时,林英正蹲在灶前添柴火。
锅底的玉米糊糊刚滚起小泡,林建国大声地喊:“姐!药田边有脚印!比大人的小!”
她手一抖,火钳“当啷”掉在地上,抬头正撞进林建国发白的脸,这小子跑得太快,布鞋尖裂开条口子,脚底沾着湿泥,踩在门槛上留下一道灰痕。
“带路。”林英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棉袄往身上一裹,顺手摸了块烤红薯塞进弟弟手里,那红薯还温热,外皮焦脆,指尖一碰便簌簌落灰。
她走得急,玉坠在胸口撞出闷响,那抹凉意顺着锁骨往下淌,像根细针挑着神经——
岩坡的药田守了三日,狼粪灰堆得比草棚还高,怎么突然来了“小”脚印?
岩坡的晨雾还没散透,风里混着腐叶的腥气和远处野菊的微苦,脚下的碎石咯吱作响。
等看清松土层上的痕迹时,林英蹲了下去,指腹轻轻抚过泥印,眉峰微微一挑,脚印只有巴掌大,前掌深后掌浅,分明是个孩子跑跳时留下的。
泥土还松软,边缘微微塌陷,像被急促的脚步踩过,最妙的是鞋底纹路:“油纸纹,县里药材铺包药才用这种纸,把纸样垫在鞋底压出来的印子。”
陈默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昨晚守了半宿账本,眼下还泛着青,低头看了眼又直起腰:“刘老三家小孙子小石头,前天跟他去镇里抓药了。”
话音未落,王猎户的烟杆已经重重磕在石头上:“这老东西!自己当缩头乌龟,拿小娃子当探子?”
林英没接话,她望着远处山包上若隐若现的灰屋顶,刘老三家的篱笆墙歪歪扭扭,院门口挂着串晒干的葫芦,风一吹就“咔嗒咔嗒”响。
重生这月余,她早摸透了刘老三的算盘:原主娘咳血,他开副药要五块钱;猎户被熊抓了,他拿草药当金贵东西藏着掖着。
如今看她的药长得好,怕是想偷了去换钱。“设局。”林英突然站起身,“真药苗移进空间,外围铺层野草根,撒石灰画‘毒草区’,他不是想探路么?咱们给他条明路。”
陈默立刻点头,转身就往草棚走,他向来懂她的“局”,昨天还跟着她在空间里认了半宿草药,脚步踏在湿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印子。
林招娣却拽住她衣角,小脑袋仰得老高:“姐,我晚上睡坡上!带铜盆,听见动静就敲!”
小姑娘的羊角辫上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雾。
林英蹲下来,摸了摸她冻得通红的耳尖,这丫头才十岁,原主在时总被村娃子欺负,如今却敢抱着铜盆守夜。
“成。”林英解下自己的羊毛围巾给招娣系上,毛线扎手,带着体温,“但记着,听见动静先跑,跑到草棚喊王爷爷。”
第三夜的雾比往夜更浓,林英在堂屋守着半盏油灯,灯芯噼啪炸了个泡,光影在墙上跳动,像谁在无声地挥手。
她耳尖支棱着听外头的动静,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猎弓的弦,粗糙的麻绳磨着指腹。
更漏刚敲过三更,“哐——”铜盆响了!声音炸得油灯芯子直颤,她抄起门边的猎弓就往外冲。
王猎户跟在后面,火折子“刺啦”一声窜起明火,两盏火把像两把利刃劈开浓雾,火光映着湿漉漉的草叶,泛着幽绿的光。
岩坡的假畦前蜷着团黑影,那是八岁大的小娃,身上只穿了件露棉絮的灰布衫,正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扒拉土,指甲缝里全是泥,手背裂着血口子。
听见动静抬头时,鼻涕都冻成了白渣,嘴唇哆嗦着:“别......别打我...”
林英的心跳漏了半拍,这是刘老三的孙子小石头,她上个月在村口见过,当时孩子蹲在泥坑里捡烂菜叶,刘老三拎着药箱从他身边过,连眼都没抬。
此刻他的鞋底还沾着湿泥,正是那日的油纸纹,踩在土上留下清晰的印痕。
“谁让你来的?”她压着声问,猎弓却悄悄垂了下去,弓弦松了劲,发出轻微的“嗡”声。
小石头抖得像片落叶,嘴唇紫得发青:“爷爷......爷爷说,挖到药......给我吃白面馒头......”
山风卷着雾灌进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战。王猎户的火把“噼啪”炸了个火星子,照亮刘老三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
老东西的青布衫都穿反了,腰间的药囊晃得叮当响。“石头!我的小祖宗!”他嗓音嘶哑,带着哭腔。
“刘老三。”王猎户的烟杆重重戳在地上,火星溅上裤脚,“你当村人都是瞎子?让八岁娃子来偷药?”
刘老三“扑通”跪在地,手忙脚乱去抱小石头:“我......我哪知道他自己跑出来?这混小子......混小子......”
他说话时眼神飘忽,额角青筋跳动,手指抠着泥土,指甲缝里嵌着草屑。
林英没说话,她解下身上的棉袄裹住小石头,孩子身上的寒气透过粗布渗进来,像块冰硌着她心口,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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