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端在林英怀里那只温顺的狼崽身上,另一端在赵铁柱那张青白交加的脸上。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却吹不散这凝固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
赵铁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林英抱着狼崽从林中走出的那一幕,如同烙印般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赵副队长,你倒是动啊!”张有财的声音尖锐地划破了沉寂,他比谁都急。
这场闹剧是他一手挑起的,若是赵铁柱怂了,他的脸也得跟着丢在地上让人踩。
“你不是要去挑战吗?怎么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不动?”
赵铁柱被这一声催促惊得一个激灵,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辩解道:
“我……我这不是为大家的集体安全着想嘛!那林子里肯定还有母狼,咱们这么多人,赤手空拳地进去,不是白白送死吗?我赵铁柱一条命不要紧,可不能连累大家!”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透着一股子心虚的酸味。
“嗤!”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从人群中传来,是王猎户。
他抱着手臂,斜睨着赵铁柱,眼神里满是鄙夷,“那你刚才咋不说?林丫头一个女人家都回来了,你倒怕起母狼来了?你的胆子,是长在嘴上的吧?”
“哈哈!”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像一盆滚油浇在了赵铁柱的心上。
那些先前还支持他的村民,此刻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味,充满了戏谑和嘲弄。
刘老三更是机灵,趁着众人大笑,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想把自己从赵铁柱身边摘出去。
赵铁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英,走到打谷场边的土台旁,从容坐下,将怀里的狼崽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脑袋。
那狼崽非但没有丝毫野性,反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裤腿。
林英这才抬起眼,目光清冷地扫过赵铁柱,淡淡开口:
“原来赵副队长是嘴比胆子大。也行,这只狼崽,我就先养着。等它长大了,我教它好好认一认,这靠山屯里,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她的话音不高,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赵铁柱的尊严上。
更让他和所有村民瞠目结舌的是,她话音刚落,那只通体乌黑的狼崽竟真的乖乖蜷缩在她脚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活像一只被驯养多年的家犬。
这一下,连最苛刻的质疑者都闭上了嘴。
“天爷啊……”孙老六忍不住,壮着胆子凑上前,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狼崽的背。
狼崽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
孙老六的手一哆嗦,猛地缩了回来,满脸震惊地嚷道:“活了!这畜生真的认主了!野狼能认人做母,这可是几十年都没见过的稀罕事!”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看向林英的目光里,已经不再是审视和怀疑,而是敬畏和惊叹。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族长,此刻眼中也闪烁着震动的光芒。
他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拐杖,一步步走到林英面前,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半晌,最终,郑重地向她点了点头,声音苍老而有力:
“好,好样的。从今往后,你林英进山打猎,算我老头子一份!谁再敢拿规矩说事,就是跟我过不去!”
老族长在村里的威望无人能及,他这一句话,等同于给了林英一张不可动摇的护身符。
张有财眼看风向彻底变了,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高声宣布道:
“咳咳!事实证明,林英同志不仅狩猎技术高超,思想觉悟也很突出!经生产队研究决定,从即刻起,恢复林英同志的猎户资格!”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圆过去,却不想林英根本不接他这个台阶。
林英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恢复?我的资格,从来就没丢过。倒是你,张队长,”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凌厉,“上个月,我家上交的柴火,你克扣了两担的工分,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清一清了?”
说着,她从一直安静站在身后的陈默手中,接过了那个破旧的记账本,哗啦一声翻开,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上面的明细:
“十月十五,柴火四担,记工分八分;十月二十一,柴火六担,记工分十二分;可队里的台账上,这两笔,一笔只记了六分,一笔只记了十分。张队长,这四分工分,是飞了,还是进了你的口袋?”
张有财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汗珠子顺着额角滚滚而下,嘴巴张了几次,却支吾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默适时地补上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我核对过队里的台账,确实少了。账目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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