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攥着玉坠的手沁出冷汗,寒潭里最后一丝雾气正从指缝间散逸。
她跪坐在床沿,面前摊开的育苗成本表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恢复周期七日”那行字被她指尖压出个浅痕——
过去十天里她为救春生娘退烧、给李桂兰煎贝母汤、甚至喂小栓喝净化米粥,早把空间的生息周期打乱了。
陶罐被她从床底拖出来时,罐口结着层薄霜,指尖触上去,寒意如针尖刺入骨髓。
三瓶浓缩雾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三颗凝固的星子,瓶身沁出细密水珠,顺着她的掌纹滑落。
她拔开木塞,清冽的气息涌出来,混着淡淡药香——这是空间寒潭的精华,每一滴都能让濒死的山参起死回生。
可此刻她盯着瓶身,喉咙发紧:“娘的贝母还差三剂,小栓的退烧草要留到春寒……”
窗外传来公鸡打鸣声时,她终于把木塞重重按回罐口。
指尖残留的冷意顺着血脉爬上来,她盯着陶罐,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就在这时,春生的哭嚎撞破晨雾,像一把钝刀劈开寂静。
林英掀开门帘的刹那,那孩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扑过来,鼻涕眼泪糊在她蓝布衫上,布料瞬间湿了一片,凉意贴着皮肤蔓延。
“我娘……我娘又咳血了!”他抽噎着,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林英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她跟着春生跑过晒谷场时,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发疼——二丫娘上个月刚熬过伤寒,这才半个月,怎么又……
破草房里飘着腐木味,混着陈年药渣的苦涩,鼻腔一吸,便是一股沉闷的霉气。
二丫娘躺在草席上,嘴唇紫得像浸了蓝靛,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林英蹲下身,指尖搭上她腕脉,只觉那脉跳细若游丝,随时要断在指下,皮肤冷得像冬日的井壁。
“求你……”春生跪下来,膝盖压得草席沙沙响,干草刺进皮肉,他却浑然不觉。
“再给一口神仙水,就一口!”他仰起脸,脸上的泪痕把灰扑扑的皮肤冲出两道白印,声音颤抖,“我、我以后天天帮你挑水,帮建国哥劈柴,求你……”
林英闭了闭眼,脑海里突然闪过小栓烧得滚烫的额头,指尖还残留着那灼人的温度;
闪过李桂兰咳血时染红的帕子,那抹猩红在记忆里灼烧;
闪过药田里蔫黄的黄精叶,叶尖刺着她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痛。
可当她再睁眼,视线恰好扫过春生背后的土墙。
那里歪歪扭扭贴着张纸,是她前日教春生画的“轮作分区示意图”,铅笔印子深浅不一,“药材区”三个字被描了又描,纸角还沾着块泥印子,像孩子笨拙却执拗的承诺。
“春生。”她突然开口,那孩子猛地抬头,眼尾还挂着泪泡,在晨光里颤动。
林英伸手摸了摸他发顶,那里还沾着草屑,发丝粗糙,却带着少年特有的温热。
“你说过,等药田长成了,要去公社学农技?”
春生重重点头,喉结上下滚动:“我、我记着呢!”
林英笑了笑,转身从怀里摸出陶罐。
木塞打开的瞬间,春生抽了抽鼻子:“好香……”
那香气清冽中带着药草的微苦,像山涧初融的雪水,又似晨露滴在青石上。
她倒出最后一滴雾露,混着半盏温水,轻轻撬开二丫娘的嘴。
那滴幽蓝的液体滑入喉咙的刹那,二丫娘的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吸进第一滴雨。
片刻后,她的手指微微抽动,指甲下的青紫开始褪成灰白,呼吸虽仍微弱,却终于有了起伏。
“我……”她的声音像片薄纸,被风吹得几乎听不清,“梦见田里绿了……”
春生“哇”地哭出声,扑到娘怀里,泪水砸在草席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林英退到门边,看见院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王婶抹着眼泪往屋里挤,李大爷攥着烟袋锅直咂嘴,几个小娃扒着门框往里瞧,眼睛亮得像星子。
“英子!”王婶抓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滚烫,“你真是活菩萨转世!”
“菩萨个屁!”骂声从人群后头炸响。
林英抬头,看见赵铁山站在晒谷场边,眉头拧成疙瘩,此刻正挤进来,脸涨得紫红:
“昨儿我就说她用邪术!你们没看见那水泛蓝光?肯定是偷了龙王庙的圣泉!动了地脉要遭天谴!”
“赵铁山这是吃错药了?”李大爷把烟袋锅往鞋底磕,火星四溅,“春生娘都快断气了,英子救她是积德!”
“就是!”王婶把腰一叉,“我家狗蛋上个月吃了英子给的净化米,现在能挑半担水!”
赵铁山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突然转身跑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被夜风卷走:“等着瞧……”
林英望着他背影,夜风卷着草灰扑在脸上,火堆的余烬在远处明灭。
她正要抬脚回屋,忽然听见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踩草声。
“英英。”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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