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轩内,枯叶斑驳,雨后的湿气层层叠叠,冷寂了石阶。
廊下两个小丫鬟一边熬药看火,一边窃窃私语。
“姐姐,你听说了吗,大姑娘被黑白无常收了魂!”
绿衣丫鬟四下看看,半捂着嘴声音低低的:“昨日我听浆洗婆子们议论,黑白无常上来收魂,勾走了大官一家后,发现人数不够,就顺带手把咱们大姑娘的魂也给勾了去。”
蓝衣丫鬟蜷缩着身子靠近炉火,“现在京里到处都在议论这桩惨案,我听说,那家人被勾了魂的地方,就在离通州潞河驿不远处。”
绿衣丫鬟又怕又想说,“那不是大姑娘昏迷多日后醒来的地方吗,我听陪着的仆妇们絮叨,说是大姑娘一醒来,那一家子也就没了。”
“不好好看着火,在那嚼什么舌根。”一道嘹亮的女音打破诡异又暗沉的气氛,把两个小丫鬟吓得一激灵。
“扶桑姐姐,我们是担心大姑娘的身子。”稳了稳身子,蓝衣丫鬟年长些,鼓起勇气问:“姑娘今日可好些了?”都说大姑娘被勾了魂,她们心里实在是怕得很。
“你们看好姑娘的药,别熬干了。旁的,少多嘴!”扶桑转身要走,回头又道:“若是真闲着,把院子清理下,姑娘不在几个月,落叶都扫不干净。若是齐嬷嬷在,看怎么罚你们。”
扶桑用力跺跺脚,鬼天气,不下雪,倒是冷雨下个没完。
挑开暖帘,一眼看到坐在黄花梨雕花五屏风镜台前的陆青。
“姑娘,您醒了也不唤奴婢一声。”这一声唤醒怔愣中的“陆青”。
她缓缓看向镜中的自己,眉眼清淡,气质清远,有种雨后初晴的纯净。
她喃喃:“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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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姑娘醒了。”一声尖叫,接着是如鼓声般密集又沉重的脚步声。
“暖暖,你醒了。”
沈寒睁开眼,看到一双溢满了关爱的眼睛,眼里又喜又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很怕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这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触她的额头,“孩子,你总算醒了,你还好吗?”
“母亲。”她被这股慈爱温柔地包裹,情不自禁地叫出口。
是她的母亲吗?是不是来接她了,她想了十几年的母亲,在她弥留之际终于让她见到了吗?
“哎。母亲在,祖宗庇佑,我儿总算是醒过来了。”一滴清泪落在她脸畔,带着凉意的暖,沈寒伸出手,想替母亲拭泪。
能在离开前摸一摸亲娘的脸,她很满足了。
“郡主,二姑娘醒了,您也可以放心了。”身旁老嬷嬷模样的人跟着擦泪。
一句惊破天雷,仿若闪电劈开黑夜与白昼,沈寒怔愣住。
郡主,哪个郡主?
不是,这张脸不是母亲,她记得齐嬷嬷说过,母亲与姨母极为相似。
可眼前这张脸,秀丽婉约,不似姨母冷峭夺目。
“你是谁?”一张口,全屋都愣住了。
沈寒努力想坐起来,可浑身无力,她不是死了吗?
抓住床边玉色缠枝纹锦帐,她半直起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婢女忙扶住她。
郡主握住沈寒的手:“暖暖,你要做什么?”
沈寒颤抖着看向镜中,这女子眉梢似有薄霜,眼尾上挑却无暖意,有几缕青丝缠在鬓边,娇弱里又添了几分孤冷,此刻正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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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扶桑嗫嚅着唇。
姑娘是不是真的被勾魂了,自醒来后就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不认得府里的人,也不认得她了。
“呜——”
想想就难过,扶桑要哭死了,扑到陆青脚下,“姑娘,你要想起我啊,我是扶桑啊。”
她是陪着姑娘一起长大的扶桑,是姑娘有好吃的都会分她一份的扶桑,是姑娘罚跪她半夜偷着送吃的的扶桑,是姑娘难过时哭得比姑娘都伤心的扶桑,是从换牙开始就陪着姑娘的扶桑啊......
陆青看着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绿色的夹袄都哭湿了,三不五时用衣袖擦下眼泪和鼻涕。
呃......醒来后的迷茫与担心被她擦去了一半。
“喏,这个给你擦。”陆青把手上的妆花缎帕子递给她。
这个叫扶桑的婢女对她倒是情真意切,武安侯是世袭勋贵,她这个嫡出的大姑娘,身边连个年长的妈妈都没有。
从前她虽说不是嫡出,可自小是养在郡主膝下,家谱是记在郡主名下,身边也是有三四个婢女的。这位陆大姑娘,身边仅有一个陪着长大的婢女,其他的,或病或死,甚是奇怪。
“先别哭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陆青自醒来就揪着心,不知道郡主那什么情况,原来的她是死了吗?
她记得有水匪,有落水,后来发了高热不退,饮下一碗麻黄汤就陷入无止境的噩梦,醒来就在侯府,成了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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