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榜的金辉彻底黯淡下去,喧嚣了月余的落月城,终于像退潮般空寂下来。人声鼎沸的客栈门前,只留下几片被风卷起的枯叶,打着旋儿,又被车轮碾入尘土。
江南苏家的麒麟儿苏玉衡,天骄榜第八位,此刻正立于一辆宽大马车的车辕旁。他身姿挺拔如修竹,一袭月白云锦长袍纤尘不染,腰间悬着温润古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煦笑意,真真当得起“公子如玉世无双”七个字。他身后,是绵延肃整的苏家护卫,黑压压一片,足有两百之众,铁甲在初冬微冷的阳光下泛着森然的寒光,无声地昭示着江南第一豪门的煊赫威仪。
车门帘一挑,探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英挺的脸。古星河扶着门框,动作有些迟缓地下了车。他尽力挺直脊背,不愿让人看出半分软弱,但经脉寸断的痛楚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体内啃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痛处。他身后,江砚峰一步跨出,宽大的青袍袖口灌满了风,腰间那柄古朴长剑“青霜”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他剑眉入鬓,眼若寒星,带着几分不羁的疏狂,仰头灌了一口葫芦里的酒,酒香四溢,驱散了几分旅途的沉闷。
“星河兄,砚峰兄,”苏玉衡拱手,声音清朗如玉磬,“此去江南,水路最是便捷。家祖已传书,星纹贝母的下落已有眉目,只待我等抵达苏州,便可着手安排。”他目光落在古星河苍白的脸上,温和中带着安抚,“至于那‘月见草’所在的灵蛇谷,待你伤势稳固,我必亲往一探。”
古星河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嘶哑的:“玉衡兄,此恩……”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苏玉衡笑着截断他的话,眼神真挚。
江砚峰“哈”地一笑,酒葫芦在指尖滴溜溜一转,豪迈地拍了拍古星河的肩膀:“就是!婆婆妈妈作甚!”他语气里是浑不在意的洒脱,仿佛天大的事,也不过一壶酒便能浇化。
古星河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内腑,又是一阵闷痛。他望向苏玉衡身后那森严如林的护卫,两百名精悍武者,沉默如铁铸的壁垒,拱卫着车队中央那几辆华贵的马车。这阵仗,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无声的宣告——宣告苏家麒麟儿的分量,宣告苏家在这片土地上的无上权威。苏家麒麟儿归家,自当有排山倒海之势。
张雪柠泪眼婆娑看着慢慢远去的车队挥了挥手。此行生死不明,古星河并没有带上妹妹,待在落月城才是最安全的。
看着古星河的神情,江砚峰缓缓说道:“放心吧,雪柠妹妹那边我委托了宴前辈的三弟子照看,不会有事的。”
车队碾过官道,将落月城的最后一点轮廓也抛在身后。江南道平坦的官道两侧,是收割后略显萧索的田野和疏朗的树林。旅途初始的轻松很快被长途跋涉的疲惫取代,车轮单调的滚动声和马蹄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行至一片地势渐高的丘陵地带,官道被两侧陡峭的山坡夹在中间,形成一段略显逼仄的通道。阳光被高坡遮挡,阴影笼罩下来,空气里仿佛掺了冰渣,骤然阴冷了几分。
就在车队中段即将完全进入这段狭窄路径的瞬间——
“呜——!”
一声凄厉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哨音,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这声音并非来自前方,也非后方,而是诡异地从头顶两侧的山坡密林中同时炸响!如同恶鬼的哭号,瞬间刺透了所有护卫的耳膜,直贯脑髓!
“敌袭!!!”
苏家护卫统领的怒吼声刚刚爆发,便被淹没在更加恐怖的轰鸣之中。
轰!轰!轰!
道路两侧的山坡之上,伴随着哨音,陡然爆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巨大的石块、裹挟着泥土和断木的滚木,如同天神的震怒,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下,咆哮着、翻滚着,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官道上蜿蜒的车队猛砸下来!
“保护公子!!”护卫统领的声音因极度惊怒而变调。
训练有素的苏家护卫虽惊不乱,反应极快。后排的刀盾手怒吼着将巨大的铁盾奋力向上斜举,试图格挡这来自高处的灭顶之灾。沉重的滚木巨石砸在精钢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哐当”巨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最前排的刀盾手连人带盾砸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一些滚木越过盾墙,狠狠砸入车队中部,拉车的骏马发出濒死的哀鸣,被砸得血肉模糊,沉重的车厢轰然倾覆、碎裂,木屑纷飞如雨!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视线,碎石泥块如冰雹般砸落。整个车队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磨盘中心,瞬间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精锐的苏家护卫,在这天崩地裂般的伏击下,伤亡惨重,阵型被彻底打乱。
混乱与死亡的烟尘尚未落定,两道鬼魅般的黑影已从两侧山坡的密林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两道扭曲的残影,带着浓烈的血腥杀气,直扑车队中央那辆最为华贵的、绣着苏家族徽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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