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来自极北之地的寒刃,卷过镇北城光秃秃的堞墙。城头,那面褪了色的玄色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搏击风浪的孤鹰,旗上绣着的星辰与古剑图腾在风沙中若隐若现——这是鬼谷传人古星河留下的印记,象征着这座孤城独立于南北之外的桀骜。
萧清璃立在城楼最高处,一身暗红色的劲装紧裹着她颀长的身姿,墨玉般的发丝被一根简单的银簪束起,几缕碎发拂过她线条清晰的下颌。她的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风沙,死死钉在北方那片翻滚的、不断逼近的铅灰色阴云上。那不是乌云,是北周的铁骑洪流,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沉闷如雷的蹄声已隐隐可闻,敲打着脚下每一块古老的墙砖,也敲在每一个守城军民的心尖上。
“五万……”她低声自语,齿间似乎磨碎了冰渣。城头垛口后,一张张紧绷、沾满尘土的面孔沉默着,握刀的手青筋毕露。三千对五万,对方还带着攻城的凶器,这几乎是一场注定的血祭。她下意识地抚过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玉佩,那是古星河临行前所赠,触手生温,此刻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星河……你究竟何时归来?
“殿下!”一声粗犷如金铁交鸣的呼唤自身后响起。守将陈武大步踏来,沉重的战靴砸在石阶上咚咚作响。他身躯魁梧如铁塔,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刻满北境风沙的痕迹,左颊一道狰狞的旧疤横贯眉骨,更添几分悍勇。他抱拳施礼,动作间甲叶铿锵,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城下,“北周的崽子们,看来是铁了心要啃下镇北城这块硬骨头。瞧那阵仗,攻城锤、云梯车……哼,胃口不小!”
萧清璃并未回头,声音清冷而稳定,清晰地送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士兵耳中:“胃口大,也得看有没有一副好牙口。陈将军,传令下去:弓弩手,上弦!滚木擂石,备足!油锅,起火!”
命令如投石入水,激起层层涟漪。短暂的死寂后,城头骤然活了过来。粗重的号子声、甲胄碰撞声、弓弦绞紧的吱呀声、石块滚动的隆隆声……汇成一股紧张而有序的战前洪流。士兵们奔跑着,将巨大的原木、棱角分明的石块堆积在垛口后;民夫们赤膊上阵,喊着号子将一桶桶粘稠的火油抬上城头,倾倒进架在猛火上的巨大铁锅,刺鼻的油烟混合着焦糊味升腾而起。
“清璃姐姐!”一个清脆却隐含力量的声音传来。石灵儿像只敏捷的狸猫,几个纵跃便从陡峭的马道跳上城楼。她身量不高,甚至有些纤细,背后却极不协调地交叉负着两柄巨大的剑匣,其中一柄赫然是传说中沉重无匹的“巨阙”。她小脸紧绷,灵动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般的战意,“我的‘巨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那些木头疙瘩攻城锤,交给我砸碎它!”
萧清璃紧绷的唇角终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目光扫过石灵儿背后的巨剑,点了点头:“灵儿,沉住气。”
“还有我!还有我们!”又一个急切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张雪柠提着沾满草药的裙裓,小跑着登上城楼,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背着药箱、面色坚毅的妇人。她仰起脸,目光扫过城头严阵以待的士兵,最终落在萧清璃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伤兵营已备好!草药、烈酒、裹伤布……都齐了!姐姐,这里交给你和陈将军,城下……交给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萧清璃看着妹妹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与担当,心头微暖,郑重颔首:“雪柠,城下……就托付给你了。务必小心!”
沉重的号角声骤然撕裂了短暂的沉寂,如同垂死巨兽的嘶吼,从北方黑压压的军阵深处震荡开来。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狠狠撞在镇北城斑驳的城墙上,激起无数回音。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战鼓,密集如暴雨倾盆,敲打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房,让脚下的城墙似乎都随之微微颤抖。
“终于来了!”陈武猛地拔出腰间那柄阔刃战斧,斧刃寒光乍现,映亮了他眼中喷薄的战意。
城下,北周军阵如潮水般涌动。最前列,是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厚重的盾牌组成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长矛如林,在昏黄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步兵之后,巨大的攻城器械在无数士兵的推拽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缓缓逼近。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几架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攻城锤——粗壮的撞木前端包裹着厚厚的生铁,被数十名精壮士兵推着,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直指镇北城那扇饱经沧桑的沉重城门。
“弓弩手——!”陈武的咆哮声压过了敌军的鼓噪,如同惊雷炸响在城头。
“放!”
随着这一声令下,城头瞬间腾起一片死亡的乌云。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弓劲弩发出嗡鸣,密集的箭矢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厉啸,如飞蝗般扑向城下推进的北周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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