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峰的身形骤然凝滞。他右手按上了腰间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剑剑柄,指腹感受着剑柄上熟悉的缠绳纹路和冰冷的金属触感。风雪似乎在这一刻诡异地减弱了半分,露出了前方影影绰绰的人影。
五个人。
如同五尊从地狱风雪中爬出的魔神,悄无声息地截断了前路。
当先一人,身材魁伟如铁塔,赤着双臂,虬结的肌肉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仿佛是用无数血肉拼凑而成。他咧开嘴,笑声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嘿嘿,血手屠千在此,江公子,风雪漫天,急着往哪儿去啊?”他蒲扇般的巨掌随意地互相搓了搓,掌心竟泛起一层暗沉粘稠的血光,仿佛刚刚从血池中捞起。
屠千身侧,则是一个瘦削得如同骷髅的书生,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他摇着一柄惨白如死人腿骨的折扇,扇骨末端还雕刻着几个微缩的骷髅头。白骨书生脸上挂着阴森的笑意,声音又尖又细,如同毒蛇吐信:“啧啧,剑仙高足,这细皮嫩肉,精血想必是上乘的大补之物啊。公子莫急,待会儿定让你死得……慢一点。”
“哼!”一声冷哼短促而飘忽,如同从九幽地府吹来的阴风。一个身形完全融入雪幕与阴影的模糊人影晃动了一下,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瞬息间又出现在另一个位置,只留下一道难以捕捉的残影和若有若无的寒气——鬼影。
另一个方向,一个穿着斑斓彩衣、如同戏子的男人慵懒地倚在一棵被积雪压弯的老树上,眼神迷离,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他手中把玩着几缕彩色的丝线,丝线末端似乎缠绕着细碎的光影,让人看着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昏沉欲睡之感。残梦。
江砚峰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这四张或狰狞、或阴森、或诡异的脸。他的心跳平稳如初,但按住剑柄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半分。直到,他的视线最终落定在那第五人身上。
风雪中,她如同最妖异也最魅惑的一朵毒花。
一身紧裹的玄色纱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在这片肃杀的白中,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诱惑。雪白的肌肤在玄衣衬托下,几乎有些晃眼。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仿佛能勾魂摄魄。唇瓣是饱满的樱桃红,此刻正微微勾起一个慵懒而危险的弧度。她慵懒地把玩着自己一缕乌黑的长发,指尖缠绕,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当江砚峰的目光触及那张脸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一股源自骨髓最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体内奔流的剑气,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刹那。无数破碎的血色画面,尖叫,火焰,倒塌的房梁,还有那抹在血泊中依旧刺目的、慵懒而残忍的笑意……潮水般汹涌地撞进脑海!
月姬!
那张脸,那抹笑,纵使烧成灰,他也认得!就是她!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带人闯入他江家,屠尽满门,最后倚在门框上,一边舔着短刀上的鲜血,一边对着尸堆下、目眦欲裂的江砚峰,露出这抹慵懒而残酷的笑容!
数年积压的仇恨如同沉寂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江砚峰按住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根根分明,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体内的剑气不再温暖,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冰冷的针,在经脉中疯狂冲撞奔涌,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的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燃起的复仇之火。
“月…姬……”两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中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仿佛每个音节都裹着碎裂的牙齿和心头血。
月姬那慵懒玩味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如同审视着一件有趣的猎物。她上下打量着江砚峰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却又带着几分熟悉轮廓的年轻脸庞,片刻后,一丝恍然和更加浓厚的戏谑浮现在她眼中。
“哦?”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如同羽毛搔刮着耳膜,“江公子,几年不见,倒是出息了不少嘛。”她轻轻掩口,发出一阵银铃般却又冰冷刺骨的笑声,“怎么,急着去黄泉路上,和你那没用的爹娘团聚?”
“轰——!”
积压三年的血海深仇,被仇人轻描淡写的嘲弄瞬间点燃!江砚峰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咆哮!
腰间古剑“青霜”发出一声清越激越的长鸣,如同沉睡的蛟龙被彻底惊醒!一道纯粹、凌厉、带着毁灭气息的青色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混沌的风雪!剑光暴涨,目标直指那玄衣妖娆的身影!速度之快,气势之决绝,仿佛要将眼前这片天地连同那刻骨的仇恨一同斩断!
这一剑,名为“裂帛”!剑仙王逸亲传,取其斩断一切束缚、撕裂一切阻碍的决绝之意!
剑光快逾闪电,直取月姬咽喉!
月姬脸上的媚笑骤然凝固,化作一丝真实的惊骇。她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在她只能躲在尸堆里苟延残喘的小崽子,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如此纯粹的杀意!那剑光中蕴含的锋锐,让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感到了针扎般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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