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冬日总是来得特别早,檐角的冰凌如刀锋般垂挂,寒气从青石地缝里钻出来,缠绕着每一个行走在宫墙内的人。
张雪柠蹲在浣衣局后院的水井旁,一双小手浸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搓洗着堆积如山的衣物。水面上浮着的薄冰被她一次次划开,又一次次凝结。她的手指早已冻得通红发肿,关节处裂开细小的血口,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动作快点!没吃饱饭吗?”李嬷嬷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根细长的竹棍重重敲在张雪柠的背上。
她咬住下唇,不敢呼痛,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来到北周皇宫三个月,这样的对待早已是家常便饭。作为敌国俘虏,又是抵抗北周的最后将领古星河的妹妹,她没有被打入死牢已是万幸。
“古星河的妹妹?就他这副德行,也配是鬼谷先生的弟子?”一个年轻宫女嗤笑着,故意将一盆污水泼在张雪柠刚洗好的衣物上。
张雪柠默不作声,只是将弄脏的衣服重新放入盆中。她记得哥哥古星河说的话:“雪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那时她还是凉州最受宠爱的小郡主,如今却成了北周皇宫最低等的奴仆。哥哥成为抵抗北周的最后力量。而她,则与天谕长公主萧清璃一同被俘,被囚在这深宫之中。
“听说太子殿下又要去见那个天谕公主了。”两个宫女在一旁窃窃私语,声音却足以让张雪柠听见。
“可不是吗?殿下对她那般上心,她却一次次拒绝太子妃的尊位,真是不知好歹!”
“皇后娘娘已经动怒了,说要是她再不肯答应,就要......”
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张雪柠竖起耳朵,却只听到几个模糊的词:“......杀鸡儆猴......那丫头......”
她心中一惊,手中的衣物险些滑落。她们说的“丫头”,莫非是指自己?
正思索间,李嬷嬷又走过来:“把这些洗完,再去打扫西院的厢房。今日做不完,不准吃饭。”
张雪柠低头称是,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夜幕降临时,张雪柠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西院。寒风如刀,刮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她想起在凉州的日子,那时她有两个哥哥保护着她,还有自己的父王,何等自在。如今自己则沦落至此,想到父王和二哥张峰眼眶又湿润了。
西院荒草丛生,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张雪柠正要推开厢房的门,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麻袋就罩了下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救命!”她刚喊出声,腹部就挨了重重一拳,痛得她蜷缩起来。
“小贱人,要怪就怪你们那位不知好歹的公主吧。”一个尖细的嗓音说道,明显是个太监。
张雪柠被粗暴地拖行着,她拼命挣扎,但寡不敌众。很快,她感到身子一轻,然后急速下坠。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淹没全身。她意识到自己被扔进了那口废弃的古井中。麻袋吸满了水,像石头一样拖着她向下沉。
哥哥,我要死了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求生的本能却让她猛地挣扎起来。她拼命扭动身体,终于从麻袋中脱身,向上浮去。
井口高高在上,月光从中漏下,映照在冰冷的水面上。井壁长满滑腻的青苔,无处可攀。寒气如千万根针扎进她的骨头,四肢很快开始麻木。
“救命!有人吗?”她用尽力气呼喊,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这西院偏僻,又是寒冬夜晚,怎么会有人来?
牙齿不住地打颤,体温正在迅速流失。这样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她就会冻死在这井中。
不,我不能死。她想起哥哥古星河,那个总是护着她的兄长。如今天下大乱,他仍在镇北城苦战,她一定要活着再见他一面。
还有清璃姐姐,那位聪慧倔强的天谕长公主。
张雪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四周,发现井壁虽滑,却并非完全平整。有些砖石松动,露出缝隙可供攀援。
她脱下浸水后沉重的外衣,减轻负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插入砖缝,试了试能否承重。
第一次尝试,她刚向上爬了一点就滑落下来,重重摔回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第二次,她爬得高了些,但冻僵的手指使不上力,再次跌落。
第三次,她调整策略,用衣袖裹住手掌增加摩擦力,寻找更稳固的支点。
一寸,两寸......她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移动。手指早已磨破出血,在井壁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寒气侵入骨髓,每一次抬手都如同举起千斤重物。
“哥哥,等我......”她喃喃自语。
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以前。那年她十岁,不小心跌入山谷,是二哥张峰徒手攀下悬崖救了她。如今,她也要靠自己爬出这口死亡之井。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井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翻出井口,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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