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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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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7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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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周左右才报到,爸妈已经在为我收拾行李、商量谁去送我上学了。
带几双鞋?要不要带冬天的棉服和被絮?日常的生活用品哪些带现成的、哪些带钱到学校再买?爸妈犹豫、争论了好几轮都没有定论。他们把打算带的东西清到客厅,看了看东西太多拿不了,又在里面挑挑拣拣,把暂时不用上的东西放回原位。
家里都是大木箱子,没什么行李箱。爸爸把常年放在大衣柜上的一个大皮箱搬了下来。那是他们结婚时妈妈陪嫁的一对真皮皮箱中的一个,褐红色光洁的皮质、结实的薄木板箱体、银色金属扣袢、金属条包边包角,样式经典而考究。大而扁的结构一看就是为放置储物设计,箱口的提手离箱底仅半米,箱底有四个比硬币稍大的小胶皮轮子,只适合在室内滑行省点力气,不适合长距离搬运、移动。爸妈发挥修练多年的“收纳大法”,把衣服叠成整齐的小块、压缩挤紧,把要带的生活用品层层嵌套地装在一起,不浪费一丁点空间,最终还是没能都装进箱子里。
看着客厅里剩下的东西,爸爸说要去买一个目前时兴的拉杆箱,国庆节时带空箱子回来装上冬装去,以后我往返学校拖行李也方便。这个决定一出,我就知道他们今天的收拾功夫又白费了。新箱子买回来,行李清单一定会增增减减发生变化,已经放进箱子的东西又会有它“更合适”的新位置。在我看来,准备出行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他们却如临大敌,极其慎重,我在外生活的种种已在他们脑子里模拟数遍,检查其中是否存在遗漏的、未帮我考虑到的细节。
要置办的不只是拉杆箱,对照着入学须知清点需要的证件、资料,除了户口和身份证,还差登记照。我挑了张好看点的底片去照相馆加洗,那是初中时照的,现在看起来有几分青涩。回家路上,我去书店仔细比对了几版省城交通地图,买了张范围最大、出版时间最新的,上面有各路公交路线站点、录取我的学校在那张地图的最下面边边上。干完我认为的行前必备回家,艺婷已经在家等我了。
复读班放假了,艺婷说暑假补课都是闹眼子的事,心都是散的,要到正式开学才能开始收心。她说她妈和妹妹都去市里玩了,邀我晚上去陪她。我与她对视一眼,心知与“四眼”有关,便向爸妈报备晚上去她家睡。
只有我俩的屋里是畅所欲言的自由,感觉空气都是轻快的,关上大门的瞬间我俩相视一笑。艺婷抱怨和她妈有代沟,妹妹还小,有些事和她们聊不了。我笑着调侃:“你妈看起来是随和而时髦的人,对你们姐妹也很开明,有求必应,完全没有古板长辈的样子,怎么你还有跟你妈聊不了的事?”
艺婷笑着翻了个白眼道:“我觉得你妈也没你说的那么难相处啊!哈哈哈哈……”
我心领神会,笑着告饶:“知道了,知道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的经还须各家自己念。你开始念你今天的经吧。”
随即我们聊起了“四眼”,从客厅聊到淋浴间,聊到卧室,直至躺在床上,一刻未停。
她说她感觉他们越来越疏离,在一起时仅仅是两个躯体在同一个空间,她能觉察出他明显走神的状态,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也不说。她说他的家庭对他影响很大,而他的家庭却看不上她,如果她考不上大学,他俩肯定没戏。她说原打算熬过高考,考个省城的学校就能在一起了,可现在的情况,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明年。她说他可能喜欢别人了,却没有证据,他不提分手她也不好乱猜疑。她说她觉得继续很累,分手又很可惜,毕竟还有感情……
她这个爱情的信徒,在迷雾里游走、磕碰,试图找到一盏明灯为自己指明方向。我不是明灯,我是个逃兵,不断给自己洗脑,把所谓的“爱情”归于荷尔蒙作用和某种“需要”,才能得以自洽。我想把她拉入爱情虚无论的“阵营”,又怕这么做不道德。我顺着她的话一会劝分,一会劝合,无论怎么说,她都有理由反驳。也许,她并不需要我出主意,只需要听她说说,她就会好过些,说得多了,她自己便能慢慢明白吧。
我说:“分手还是继续,你潜意识里已有答案,只是还不愿接受。你抛开其他因素,遵循自己的内心做决定就好。”
“那你的内心呢?还有陶然吗?”她问。
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突然。陶然,仅月余未见,这名字却仿佛消失了一个世纪。这一个世纪里,我已产生了错觉,恍惚认为他填外省的志愿是因为不知道我的选择,因为我掩饰得太好,未表达过心意,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过……有些事,我已经努力用其他事去填埋,努力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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