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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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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5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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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上最早一班客车往省城进发了,隔着窄窄的走道,那边坐着我的爸妈。
原计划是爸爸送我去学校,两个行李箱我们一人一个,他拎大的,我拖小的。因为妈妈嫌爸爸到学校注意不到各项生活细节,爸爸怕妈妈自己一个人在家想东想西瞎操心,于是一家人就齐齐整整地出发了。
我不是第一次去省城,但与此前探亲、看病不同,这次我将开启一段独立的、属于自己的新生活。车窗外杨树、田野、路旁刷着红白蓝大幅广告的两层楼私房飞速向后掠去,我的思绪跟着车头不断往前奔驰。
我真的是一个大学生了,我要离开这里了,我将来会找什么样的工作?看到怎样的风景?有何种人生?会和我生活的这里看到的那些不一样吗?肯定会不一样吧。可是好是坏呢?我将面对的是挑战还是困难?是机会还是陷阱?我还从未真正有过长期的集体生活。虽然高中时住过几天校,但那种蜻蜓点水似的“走过场”,让我从未真正融入宿舍女生们的生活。洗澡、洗衣服会像高中宿舍一样吗?我的室友们好相处吗?她们会有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吗?……我的思绪忽远忽近,随空中的浮云浮想联翩。
省城真大!车从高速收费口出来不多久便看见一番市区景象,可走走停停,开了一个小时还没到客运站。这个车程比从我们县城到市中心还远。可省城除了大、车多、房子多,一路上也没看出什么厉害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摩天大楼、高楼大厦,也没有电视里见过的那些标新立异、奇形怪状的雕塑建筑。路边有很多两三层或五六层楼的房子,和县城里的差不多:一楼分隔成各种小门面,楼上大多是蓝玻推拉窗,偶尔也有些茶色玻璃的,外墙上贴着白色瓷砖或马赛克。
进客运站前的一段路堵车堵了很久,到站时已经中午了。妈妈晕车晕得厉害,一下车就冲到个靠边的排水沟旁蹲着猛吐。我和爸爸把行李搬下车,计划着先出站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吃点干粮当午饭,休息好了再去找往学校开的公交车。我随身带的小包里叠着前几天在书店买的最新版交通地图,去往学校的公交车路线也早查清,烂熟于心:出客运站,往附近火车站的方向走到公交站,坐571路至终点。
等妈妈缓过来些,我们一家三口拖着箱子,背着大包小包走出客运站。在出站口不远处,农业大学入学报到的红色条幅赫然映入眼帘,条幅下放着张木桌,木桌旁站着坐着几个年轻人。我们抱着问路的心态上前咨询,一个男青年听说我是新生,便热情地上来抢我爸手上的箱子,说要带我们去坐车的地方。我们仨紧张得相互对望,嘴里说着“不用不用,不客气”,各自都把手里的箱子把手攥得死死的。
车站附近人多,人来人往,挤挤搡搡很费劲。推拉了一阵,男青年见抢不过,便转身在前面带路,让我们跟着他走。爸爸用眼神示意我看地图,我对了下路牌和方位,走的大约是往火车站去的方向,便朝爸爸点点头,快步跟上。男青年并没带我们去公交站,而是在火车站广场旁的一块空地停下来,旁边有同款入学报到红色条幅和木桌、几个青年和一些带着行李看似新生和学生家长的人。他告诉我们在这里等,会有专车送我们去学校,然后转身回了客运站。
我和爸妈面面相觑,一面暗笑把刚刚的男青年误会成了抢包党,一面提防着坐车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妈妈找了个坐在木桌后的女青年问:“不好意思啊,麻烦问一下:去农业大学是在这儿等车吗?”女青年笑着点点头。
妈妈又问:“大概要等多长时间?”
“一般是半个小时左右,要是堵车就不好说。前面一趟已经走了十来分钟了,估计下一趟还要二十分钟左右吧。”女青年用标准的普通话回答。
“那坐车,一个人,要多少钱?”妈妈开始憋塑料普通话,语速都变慢了。
“免费。”女青年笑着回答。
“啊?免费?不要钱吗?”妈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语言体系在方言和普通话之间无序跳跃。我和爸爸也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再次发问确认:“是学生一个人免费,还是都免费?”
“都免费!车是学校包的专车,专门用于接送报到的新生和家长们。”女青年耐心解释道。
爸妈向在一旁等车的家长们又求证一番后才彻底放心,找了个干净地方,铺开报纸坐下,拿出从家带的馒头、煮鸡蛋和西红柿喜笑颜开地吃起来,边吃边感慨:大学就是有格局,有免费的专车,待遇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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