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刚发出，谢沉屿的电话就打来了。
“学妹。”电话那端的背景音像是交谈声，谢沉屿似乎还在忙，“反思反思为什么你请我吃饭，还得我亲自挑餐厅。”
她什么时候说要请他吃饭了？
哦，收到恐怖包裹那天晚上。
庄眠恍然大悟，提醒他：“你说你不缺一顿饭，已经拒绝我了。”
谢沉屿语气懒散：“我不缺一顿饭，这六个字哪个字的意思代表拒绝？”
……确实不代表拒绝。
“可也不代表接受。”庄眠说。
那端静默两秒，谢沉屿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庄眠，你这是在跟我无理取闹？”
庄眠否认：“我只是在扞卫我说话的权利。”
“噢。”谢沉屿拖着尾音，口吻挺漫不经心，“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和我说话。”
她的确欠了他很多顿饭，而且那件礼服的事情一直没机会说。
庄眠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答应请他吃饭。
谢沉屿发来的是一家高级餐厅。
庄眠回到格曼公寓，给自己定了个闹钟，留足时间换身正式的裙子和画个简单的妆容。
*
结束会议，去餐厅前，谢沉屿先回了趟位于静山的谢家。
园口道路两侧矗立着笔直繁茂的梧桐树，红砖青瓦，高门大户的屋檐若隐若现。
谢沉屿穿过树影婆娑的庭院，沿着曲折回环的游廊，步伐懒散地走进阁楼客厅。
沉重厚实的水曲柳矮柜上摆放着一只哥窑瓶，里面插着七八枝娇嫩欲滴的粉芍药，此刻正盛放得热烈。
现在并不是芍药的花期，但白清嘉小姐喜欢，太子爷就满足了她的心愿。
老太太正和旁支的贵妇人商议，从生辰八字、家世背景到性格品行……细致地讨论哪家的姑娘更适合他。
谢沉屿在黄花梨木椅上落座，长腿优雅一搭，微讽道：“什么年代了，还玩封建配对，怎么不直接把全国适龄女性招过来给我选妃？”
贵妇人装腔作势地咳了声：“慎言，慎言啊阿屿。”
老太太端量着谢沉屿一身亦正亦邪的强大气场，比他身处高位的父亲也不遑多让。
她抓起桌上的核桃，砸了过去：“那么多好姑娘你都看不上，你到底在端什么派头？”
谢沉屿眼皮都没抬，从容抬手，核桃便稳稳落入他掌心。他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核桃，漫不经心开口：
“你指的是哪个姑娘。”
“还能哪个，给你介绍五六个，你一个也不见。”老太太没好气地数落道，“不是忙，就是没空。怎么着，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日理万机？”
谢沉屿松散地笑了下，无所谓道：“可不嘛，忙着拯救地球呢，跟别人处不来。”
老太太忍不住瞪他一眼：“处不来你也得先去处才知道，现在谈都没谈，你就知道不行了。”
案台上搁着一只三足青铜香炉，龙涎香静静燃烧，雍雅华贵的琥珀香雾弥漫开来。
讲得口干，老太太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继续训斥：
“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急着把人往外推。再说了，你自己没本事，都快三十了，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你叔叔伯伯那么多女儿，就没一个入你眼的？”
谢沉屿说：“合着在您眼里，我没带回来是因为找不到？”
老太太见激将法貌似起了作用，乘胜追击：“你要真有本事，就先交往一个试试，我看你小子就是没能耐！”
“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一套。”谢沉屿没上当。
见孙子无动于衷，老太太加重语气：“你孤家寡人一个，我放心不下，连死都不能瞑目。”
“那敢情好。”谢沉屿十分孝顺，“大家都舍不得您，您不瞑目，我们才能多见面。”
老太太简直要被他气笑：“少跟我耍贫嘴。把你大少爷的臭架子收一收，听见没有？”
一旁的贵妇人安抚道：“阿屿不是说今年会结婚吗？您也别太着急了。”
“说今年结婚，现在中秋都过了，连根头发都没见到。”老太太忿忿地看着矜冷散漫的贵公子，语气严肃，“别学那些纨绔子弟，给我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您就放宽心吧。她十全十美，挑不出一点毛病。”谢沉屿单手握着手机，低头编辑了条信息。
老太太瞬间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试探道：“你这话的意思是，现在有感兴趣的姑娘了？”
“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谢沉屿转了下掌心的手机，懒洋洋地说，“要是没有感兴趣的姑娘，咱家祖坟怕是该冒黑烟了。”
“……”
老太太问：“哪家的姑娘？今年多大了？”
“现在还不是您孙媳妇呢。”谢沉屿唇角勾起浅淡的笑弧，闲闲道，“有点边界感，奶奶。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老太太对自己孙子的脾性门儿清，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也就随他去了。
走出客厅，月光把梧桐树叶洗得发白，粗壮的枝桠旁逸斜出，在地面投落浓重斑驳的阴影。
谢沉屿大步往外走，途径庭院时，看到了白清嘉。
她嘴里叼着半个菠萝包，仰头望向天空，全神贯注地操控手中的无人机遥控器。
瞄见谢沉屿的身影，白清嘉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叫：“表哥！”
她取下嘴里的面包，兴奋道：“今年校庆，我以班级的名义用无人机拍了视频短片，被学校选为官方宣传片！还上了微博热搜！厉害吧？”
“嗯，厉害。”
谢沉屿低睫瞥一眼手机，屏幕仍然沉寂，他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庄眠收到谢沉屿讯息时，正在书房开一场紧急的线上会议，手机反扣在桌面，无暇顾及。
等会议结束，她合上电脑，才发现自己快要迟到了。
庄眠立时起身，跑向玄关，利落地蹬上高跟鞋，抓过手包便拉开门。
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带着熟悉好闻的男性气息。
庄眠没料到家门口会突然站着一个人，来不及收回脚步，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
“投怀送抱。”头顶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线，“这么热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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