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北望着斑斓秋色衬托下一身素雅的月棠,一时哑然。
本朝历经五代君王,在第二代——也就是月棠的祖父那代时,出过个大乱子。
那时御帝亲征,本就由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晏北祖父是御前第一先锋将,那场乱子里君臣一心,夺回了失去的燕地几个州。
除了月棠祖父是毫无争议的首功以外,就数晏北祖父的功劳最大,所以被册封为靖阳王。
受封那年晏北的祖父年方三十,正值年富力强之时,照当时的功绩以及皇帝对晏家的恩宠,只怕家族还有再壮大的可能。
可王府手上已经掌有西北三十万兵马,再壮大下去就不是福,而是祸了。
但御赐的恩宠又没有推辞的道理,并且还得为子弟后代留个保障不是?
于是晏北爷爷当机立断,一个月后跟皇帝请奏阖府搬去北地镇守边关。
按规制王府手里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况且底下将领也是要轮换的,皇帝本就对晏家信任有加,这样一来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为显恩德,就又在漠北也敕建了一座王府,令晏家世代为王,保月家守住江山。
一晃三四十年过去,君臣都到了第三代。
边关高等的将领虽是轮换的,中低层的将领和士兵却是长驻于漠北。
这些人跟随王府守国,已有情份,晏北从小就听父辈训示要爱护这些士兵,明面上不敢表露私下却也总是将他们视为家人的。
朝廷年年虽有拔饷,但那等苦寒之地,所需之物总归比京内要多。
晏北入京三年,日日看这些高官世族锦衣玉食,未必就没想到过与他们晏家并肩作战的那些将士?
自然有。
何况如今他还掌着枢密院,就更是时常地想要为属下将士谋些福利。
别的都好说,只银子方面,却不是他说给就能随时有的。
况且大批将士分摊下来也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正是晏北感到无奈之处,眼下月棠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
杜家实际投靠的这人处心积虑为祸朝堂,伤及无辜,砍他的人头抄他的家,拿去周济戍边将士不是很合情理吗?
她说的有道理啊!
他摸着下巴点起了头,但很快就梗起了脖子:“这不对,杜家背后的凶手不光是你们端王府的仇人,那也是我靖阳王的仇人,我出面是天经地义,这怎么叫做是让我得利?”
“我这也是为你好,”月棠语重心长,“你要是觉得天经地义,那将来这笔钱我是给你还是不给你?不给你,显得我这人不上道。
“给的话,你堂堂靖阳王要手心朝上接我的钱,脸面往哪儿搁?
“还是合伙的好,到时候事成了,人归我,钱就归你,咱俩都不白忙活,也不谁欠谁。怎样?”
晏北嘶地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这话乍听是全有道理,但他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谁也不欠谁?
什么叫合伙?
明摆着他应该挺身而出的事,他要是合伙,那他不成了图钱去了吗?虽然这钱也是为了补贴将士,可这初衷就已经歪了。
他晏北成什么人了?
“我不干。”他板起了脸,“我为我儿子报仇,干嘛跟你合伙?杜家我来收拾,不用你来。回头我把人揪出来了,你想要,我再交给你便是。”
被下堂就已经显得他夫纲不振了,这事儿要还能让步,他还是男人吗?
月棠笑一笑,却说道:“晏北啊,你我祖上也是老好的交情了。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是打算只干这一票,报这个仇呢,还是也为靖阳王府的未来作作长久打算?”
晏北看过来:“啥意思?”
“只干一票的意思就是,针对我和阿篱被害之事。倘若你只为这一桩,那我当然可以听你的,让你出面,我只得人就是。此后你管你的靖阳王府,我管我的端王府,大家各奔前程。”
晏北寻思了一下:“那要是不呢?”
“不是的话,那你就听我的,别跟我逞什么大丈夫气概,该出力就出力。”月棠笑微微,“因为除了这一桩,后面还有很多桩。
“三年前的阴谋牵涉甚广,从沈家目前露出的端倪来看,他们即便与杀我和阿篱无关,在那场皇权更迭的事故之上,手上也必然不干净。
“你身为手握兵权的靖阳王,本就有维护社稷安稳之责,又被先帝一纸遗诏传回京城推上风口浪尖,你莫非不曾考虑过王府的处境,和家族的未来?”
晏北哑口无言。
没想到这家伙朝局要害一桩接一桩,满脑子都是家国天下。
诚然,他早就听说过端王府这位宝贝疙瘩不是一般人,从小一个人在外生活,肯定是有见识有思想,有野心也正常。
但眼前这位,她简直都快钻到他脑子里去了!
身为靖阳王府执掌人的他,的确早在进京之初就对京城一切保持了警惕。
要不当初怎么会隐姓埋名潜到京城来探听消息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