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山道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菩提观的方向,隐约还能听到安子书中气十足的骂声,与山间的虫鸣交织在一起,倒也成了一种别样的热闹。
下山的山道覆着层薄霜,月光淌在上面,像铺了层碎银。
怀谷踩着霜花慢行,青衫扫过枯草,簌簌作响。
封岩跟在后面,银刃在腰间晃悠,时不时踢飞块石子,嘴里嘟囔着:“咱们现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能找到啥啊?”
话音未落,拐角处猛地窜出个小身影,差点撞进怀谷怀里。
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灰僧袍洗得发白,头顶戒疤淡得快看不见,怀里紧紧攥着个破布包袱,布角磨得毛茸茸的,沾着几处油渍。
“对、对不起!”小和尚吓得缩了缩肩,包袱抱得更紧,脸颊涨得通红,眼睛瞟着路边灌木丛,脚底下急得直碾霜,“我、我得去小行......这是安子书落在寺里的,您、您能替我给他吗?”
封岩嗤笑一声,“不就是撒尿么,瞧你慌的。”
小和尚脸更红了,把包袱往怀谷手里一塞,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灌木丛:“谢、谢谢师父!在观音像底下找着的!”
怀谷捏了捏包袱,轻飘飘的,里面像是裹着本书,边角硬挺,还带着点体温。
他看向封岩,眉梢微扬:“看来得回去一趟。”
封岩翻了个白眼,却已转身往回走:“早知道不下这破山。”
返回菩提观时,柴房的灯还亮着。
窗纸上的影子歪歪扭扭,时而趴着,时而踱步,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哪像在抄经。
怀谷敲了敲门:“安子书?”
里面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周老道又催?告诉那老东西,老子不认字!”
封岩抬脚踹在门上,木门吱呀晃了晃:“是我们。”
门“哗啦”拉开,安子书倚着门框,新道袍袖子卷到肘弯,小臂沾着墨渍,看见怀谷手里的包袱,眼睛倏地亮了,几步冲上来就要抢:“我的!”
怀谷侧身递过包袱,温声道:“白马寺小师父送的,说你落观音像底下了。”
安子书一把夺过,指尖飞快解绳。
里面是本册子,封皮掉了一半,纸页泛黄发脆,沾着香灰。
竟是本无字书。
“这是?”怀谷挑眉。
安子书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拍了拍,咧嘴笑:“你们不懂,得用对法子才显字。”
他侧身让开,“进来坐?柴房比客堂自在。”
柴房里堆着半墙干草,油灯芯噼啪跳着,把三人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安子书盘腿坐干草上,背靠着柴堆,野气里多了几分松弛。
“你脑子里的念头,倒真不像出家人。”怀谷坐下,看着油灯在他光头上投的光晕,“又是剃光头,又是藏话本。”
“出家人就得喝露水?”安子书叼着根干草,嗤笑道,“我娘说人活一辈子图个舒坦,规矩套子困不住我,虽然不记得我娘是谁了。”
封岩往干草上一靠,接口道:“这话在理,那些满口仁义的,指不定干着龌龊事。你倒疯得坦坦荡荡。”
安子书眼睛一亮,像是遇着知己:“还是你懂我!上次见个秀才,穿长衫摇扇子,转脸就偷卖唱姑娘的钱袋,这还是别人说的好人?老子想吃肉就吃,想骂神仙就骂,总比披着人皮的狼强!”
“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被来回踢吧?”封岩问得直白。
安子书摸了摸光头,笑得狡黠:“攒够钱去江南,那儿姑娘好看,话本也多,找个临水院子晒太阳看姑娘,多快活。”
封岩从怀里摸出包酱牛肉扔过去:“刚买的,比白马寺的鸡香。”
安子书眼睛都直了,撕开油纸就啃,含糊道:“够意思!比周老道强!”
等他吃得差不多,怀谷慢悠悠开口:“你可知九色佛珠?”
安子书正舔手指上的油,动作一顿,抬眼看来。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他眼窝深处,疯癫褪去,多了些锐利:“净空那老和尚的珠子?”
封岩挑眉:“你知道?”
安子书吐出骨头,随口道:“我当然知道啊。”
闻言,怀谷和封岩二人的脸色倏然一变。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
“当真?”
“可知在哪里?”
安子书目光一下下扫在他们身上,“你们找那东西干嘛?”
怀谷讪笑道:“用来做药材。”
安子书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我只听说这佛珠是法器,哪儿来的传言当药材,怕不是看我单纯,框我吧?”
怀谷正言道:“我从不撒谎,九色佛珠是我们用来解一种蛊毒的药材。”
安子书好笑般仰下身子,坐在柴堆上坐出了贵妃椅的气质,嘴里叼着一大块肉,一手叠在脑后。
含糊道:“你身边这个护卫看着就不是个诚实的,你能高洁出什么模样?”
这话把封岩说恼了,理论道:“你哪只眼睛瞧我是他护卫了?有这么潇洒的护卫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