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连翘话少,但遇到能够接住她意思的对话,她还是可以对谈的。如此,便能将一个一个要点串起来,让思路一步步往深了去,……。
陆泊嵩问,“看来,那位楚管家,在彭桃花还没有到当铺之前,就已经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地在盗窃珠宝了。其实,他靠着自己的经营能力,就能在石壕街当铺站住脚,没有什么必要去铤而走险。”
古连翘想了想说,“那位楚管家常年守着珠宝,少了警惕,生了贪心。人们认为建功立业很难,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谨守自律,安分守己也不容易。无论大贪小贪,都是在走钢丝,总有暴雷的一天。彭桃花的到来,只不过是让楚管家心中已经撒下的“贪”的种子发了芽而已。所以,他并不是不小心掉进无底深渊的,而是由来已久。”
“分析得很到位。那伙计小蓝呢,在当铺也待了七、八年,天天过手金银珠宝,还深得金煜的信任,环境和契机都很适宜,他就没有“贪”的种子,就没有被种草?” “种草”的说法,是陆泊嵩跟古连翘学的。
“小蓝跟楚管家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坚持做一个旁观者,才可能 ‘常在河边走而不湿鞋’。他把自己从身边这个群体中摘了出来,才可能看得如此清晰。这也是金煜和楚管家都信任他的原因。我一直看不惯小蓝油嘴滑舌的样子,但近来一想,他的这种油嘴滑舌也是一种本事。”
“很好。还有一点说不通,就是牛大叔那么老实忠厚,怎么可能跳跃那么大,去害人,而且还是去杀一个十多年的钓友。他应该是不可能下得了手的。” 陆泊嵩道。
连翘道:“的确,牛大叔忠厚老实,平时跟街坊邻居们也相处得很好,看起来不是干坏事的人,但他的可怜之处就在于,失于主见,太胆小,谁都能驾驭他。
这种人在恐惧之下没有辨别能力,被一种无意识的力量推着走,冲动起来很可怕,别人靠语言就能胁迫他去杀人。
我看过一本回忆录,就是有一家男人忠厚老实,平时非常爱护妻儿,然而他非常胆小,且因为胆小而迂腐和要面子。当他的妻子被人侮辱,他不敢向恶人挥刀,居然把刀递给妻子,要他的妻子自尽,这让无条件信任他的妻子、女儿和儿子悲痛欲绝。所以,我不敢断定楚管家绝对是牛大叔杀害的,但是,大概率是的。”
“什么是大概率?”
“就是…有八、九成可以确定。”
从陆泊嵩来说,古连翘的话,或者说是思考,能够从表层抵达里层,不管那个里层有多么残酷,她都能掀开,这一点,让他刮目相看。
他马上道:“古连翘,马上拟写一份详细的案情报告呈我。写完后你就可以从石壕街当铺撤回来了。”
古连翘点头,脸上却是不悦的表情。
她想:案情虽然清楚,但都是推测。牛大叔是如何杀了楚管家的,凶手又是如何杀了牛大叔的?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而自己还没有跟彭桃花有实质性的接触。这些都需要搞清楚。其中的疑点,还需要去调查。
尽管如此,连翘还是笃信自己的推测,找到确凿证据也不是问题。她就要挖出那凶手,让他认罪伏法指日可待,冥冥中她感到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快要被自己捅破了。
但陆大人却要她戛然而止,从石壕街当铺撤回来……她实在不解。
陆泊嵩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整个案情的轮廓已经出来了,是还有一些疑点,这些疑点我让刑部荀主事去落实。”
见古连翘欲言又止,陆泊嵩道:“你很尽责,但你的事只是调查,接下来要按正常程序走。审案是刑部荀主事的职责,他会继续查证办理。否则结不了案。”
“不知道凶手下一步还有没有行动。”古连翘还沉浸在思索里,没有注意到陆泊嵩的吩咐。
好在陆泊嵩没恼:“你坚持查案没有错,但是,有些事情得一步步来,不用着急。”
连翘马上意识到,自己不知收敛的个性,老是怂恿自己不管不顾地去撞南墙。陆泊嵩虽然有点敷衍的意思,但允许一个小捕头跟了那么久的案子,并让她接触了案情实质,古连翘对他还是感激的。自己不能太贪,不能随心所欲越过捕头的职责范围。想到这里,古连翘点了点头。
……
放衙时,下了一天的雨渐渐停歇,将夏日的炎热浇去不少。
连翘站在小院的屋檐下,凝神看着雨滴打在地上形成的小水窝里,煞是有趣。
她从石壕街当铺回衙后,紧赶慢赶写完了案情报告,把它交给了陆泊嵩,感到浑身上下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那样轻松。
府尹说得对,凡事都有交接,如果都是自己负责,还不把人给累死了。“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我把自己的这一段管好就行了。连翘尽管心里欠欠的,但是,这样安慰自己好像舒服多了。
夜幕中,灯笼摇曳,能看见院子里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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