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即使在前线,这种信任也并不广泛,但是有。
她想起了穿越前在警察大学学习的物理课本中关于“量子纠缠”的描述,那是一种超越空间和时间的奇妙联系。而此刻,她仿佛在古代找到了这种联系的印证——在战场上拼到最后,还能交付自己的后背,这不就是最纯粹的信任吗?
再往深里讲,这种纯粹的信任,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其底层逻辑就是彼此之间的灵魂相通。
难怪自己与飞将军、季昭、王春河、傅戈、小窦、欧阳慈等人之间,无需言语便能感知到那份信任。
翠姑对连翘的话,似懂非懂,但心中的担忧减少了许多,她说:“我听先生的。”
连翘望着天上的皎皎皓月,院中的树影婆娑,心境一片澄明。
为了彻底打消翠姑的顾虑,她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了几个点,再画一条若隐若现的连线,然后道:“就像此刻北疆落雪,回到京城的昭王会发现,他的刀刃突然结霜;欧阳慈在云霄关卡咳嗽,这客房里的傅戈会发现,油灯必会爆芯——这种奇妙的联系是存在的。”
翠姑怔怔地望着连翘,喃喃道:“当真,这可能吗?
连翘知道,要让没有上过战场的翠姑完全理解这种超越常人的默契与信任并不容易。
她笑了笑,眼中有星河明灭:“翠姑你可知?骁骑营最凶的郓锦守备,现在已升任副参军了。当年为抢块麦芽糖,他能把小窦追到云梯顶上。这次他负责押送粮食到北疆,过几日就让小窦带着铁蛋和小枣去找他。跟着他,一年之内,铁蛋和小枣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翠姑一听,又生出一丝担忧:“先生,你去跟郓锦……副参军打声招呼吧。”
连翘摇了摇头:“打了招呼,郓锦指挥起来反而会有所顾忌。就让铁蛋和小枣野生野长吧!这几年,陆老先生教给他们的那些东西也要学以致用,否则,岂不是白白耗费了时间。”
连翘也看出翠姑的忐忑,接着道:“铁蛋和小枣是铁是钢,是骡子是马,要通过检验。如果他俩在北疆真的不适应,叫他们回京城便是。回来跟你学习厨艺,把杨柳饭馆做成百年老店,辈辈传下去,发扬光大也很好啊。也是一条路。反正灵活一点,别那么死板。”
翠姑一听,这才彻底安心。
可随即,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道:“这么多年,跟铁蛋和小枣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分开过,养大了,也要飞了,有点伤感。”
连翘安慰道:“翠姑,你是孩子的娘,无论他们走到哪里,经历了什么,都不会忘记你的。这里是他们的家,根在这里,心也在这里。你看树上的小鸟,长大了也会离巢,孩子们离家是早晚的事情,这是避免不了的。只不过,他们比一般孩子早些罢了。”
翠姑听了这番话,眼眶微微泛红,但心里已经释然。
月华如练。
翠姑眼睛盯着青石板上留着白日里伙计们泼洒的茶渍喃喃自语:“说了多少次,不能将茶渍随地泼,可伙计们老是忘记。”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站起来,取下腰间的杏色汗巾,去她屋里抱出一摞账本,放在案几上。然后,对连翘说:“这几年饭馆的收支状况全在这里,先生过目吧。看有什么不妥的,给我指出来,我一定改进。”
她又拿起针线钵箩里的铜剪子反复拨弄烛芯,好让光线更亮一点,让连翘看账本不那么费力。烛光闪烁跳跃,映得她耳垂上那对翡翠坠子忽明忽暗。
连翘的手掌拂过账本,翻了翻,里面字迹清晰,数字端正。看得出来,是打了草稿,确认计算无误后,再誊抄上去的——这是翠姑几年来的心血。
她把一本本账本摞整齐,推到翠姑面前:“我不用看了,这几年,你独挑大梁,买下饭馆时的欠款用利润还了,又买下与后院相连的四合院,改成客房,开始经营住宿。如今整体面积比原来的饭馆面积大了一倍有余,还盈利。要我来经营可能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状况。”
翠姑说:“先生,可别那样说。要是没有先生的眼光,又出钱买下饭馆,如今我可能还在牛大哥饭馆里做馄饨呢。我翠姑可不敢吃水忘了挖井人。”
连翘拉着翠姑的手道,“你和小枣、铁蛋与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一家不说两家话。”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杨柳饭馆后院的青砖院墙,地上石缝间的草丛里,蟋蟀在不知疲倦地吟唱着。
连翘闻到了后厨飘来的卤汁醇香,目光掠过长廊上挂着的十几串风干腊肠——那是用北疆秘法腌制的。忽然就想起晌午时翠姑盯着腊肠发呆的模样。
这次回京,傅戈不顾她的阻拦硬要把腊肠放上马车,还搬了筐沙棘果压在一侧,说这样车子才不会跑偏。
晚餐,翠姑煮了几节腊肠端上桌,铁蛋和小枣纷纷赞扬北疆的腊肠可太好吃了。
“北疆的沙棘果可还甜?”连翘揉着发涩的眼角问翠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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