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倌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回答:“先生有所不知,今天一大早,翠姑老板就给我们厨子、堂倌和伙计发了红包,又宣布放假五日,这五日工钱照发不误。”
“那是值得高兴。”连翘心中暗赞。
翠姑就是会做人,她自己结婚之际,亦不忘厚待厨子、堂倌和伙计们,送他们红包、假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联想到这杨柳饭馆生意兴隆,门庭若市,这就是翠姑待顾客的那份诚心的回报。
大堂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几张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干果,瓜子、花生、核桃、栗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一溜青花瓷茶盏亦摆放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梁上哩哩啦啦地挂满了鎏金绣球,东墙上方正中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红彤彤的,格外醒目。
东墙下方已经搭起了一个一尺高的木质站台,那是为即将举行的婚礼仪式准备的。
铁蛋正爬在竹梯上,小心翼翼地往“囍”字两旁挂红绸。小枣则在一旁,拿着一把铜剪,用红纸剪“囍”字。大大小小的各种“囍”字堆了一桌。
一只橘猫在台上转来转去嬉戏捣乱,小枣也不恼,一会儿逗一下,一会儿拍一下,那橘猫儿蹦跶地更加欢实。
见连翘走来,小枣叫道:“先生,先生,你看,我剪的‘囍’字好不好看?今早上,我们跟娘回了一趟小院家里,也贴了好多呢,巳时才过来。娘又跟傅戈叔叔去街市采买了。”
连翘拿起一个“囍”字端详,连声称赞:“我们枣丫就是心灵手巧。”抬头又叮嘱铁蛋:“铁蛋,你挂红绸时可要小心些啊!”
她接着道:“铁蛋、小枣,你们去北疆骁骑营的事儿,翠姑已经跟我讲了,我同意。如果没有什么变动,五天后出发,先给你们打个招呼,心里有个准备。”
小枣放下铜剪,抓起那只猫兴奋地揉了揉,猫被揉得喵喵喵地叫了起来:“再见,小黄狗,我要去北疆了。”猫的名字叫黄狗。
铁蛋作势挥了几下拳:“先生,是真的?”
“是真的。”连翘回答。她见铁蛋踩着的竹梯晃动得厉害,接着道:“铁蛋,你小心点!摔了,就哪里也去不成了。”
此时,傅戈与翠姑归来,手中朱漆礼盒叠得齐眉高,红绸带飘摇在风里。
连翘见状笑道:";可算回来了,街市绣庄的喜服就这般难挑?";
翠姑将礼盒往花梨木椅上一搁,鬓边碎发都汗湿了,却掩不住眉梢、眼角的春色:“先生不知,傅大哥非要把整条街的铺子都逛遍……”
连翘笑吟吟地道:“那是应该的,婚礼服饰可不能马虎。”
话音未落,傅戈已轻扯着翠姑袖角,耳尖通红地岔开话头:“客人们快到了吧?”
连翘答道:“时辰是差不多了,你们去后院换了新衣出来吧。”
约莫半盏茶功夫,后院通往大堂的竹帘被掀开,翠姑和傅戈换了刚买的新衣踏入,脸上都带着羞涩的笑意。
傅戈走在前面。只见他鬓若刀裁,眉目如画。一袭绛红云纹长袍,金线滚边广袖。腰间配绣金线腰带,衬得他魁梧身形疏朗伟岸。
翠姑则在后头半步,石榴红蹙金襦裙衬得她人面桃花,容华娇俏。往日惯握锅铲的手此刻攥着杏红绡帕。
傅戈望着连翘,故作镇定地问道:“古副将,你看我们的新衣可还入得眼?挑了好久才定下来的。”
翠姑平日里言辞爽利,此刻却不利索:“我说太红了,可傅大哥他非说可以。先生你看,是不是艳了点。”她嗔怪着,头上的合欢花鎏银步摇乱晃。
连翘手里执着青瓷茶盏,不知为什么,惨烈的记忆突然闪回。
几年前的两个身影——傅戈杀进敌营,身上是带着血的绷带;翠姑在街市被地痞流氓勒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与眼前这对璧人的火红嫁衣重叠,叫她喉头蓦地发紧。她只好借着氤氲水汽掩去眼底水光,待放下茶盏之时,已换上戏谑神色:“很好,结婚乃人生大事,新郎官、新娘子自当穿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才是!”
一旁的小枣亦附和道:“娘,娘,你很好看!比后院那株石榴树开的花还好看!铁蛋你说是不是?”
铁蛋刚从梯子上下来,局促地点点头:“是很好看!”
说话间,门外檐角铜铃脆生生响作一片,但见小窦和郓锦副参军推开饭馆大门进来,后面跟着十来个披暗皮软甲,带玄铁护腕的汉子风卷残云般鱼贯而入。顿时,大堂的气氛热烈起来。
傅戈一个箭步上前,右拳捶在郓锦胸口:“郓锦兄竟把骁骑营的狼崽子们都牵来了!”立马,爆发的笑声震天价响。
众人跟傅戈握手、捶胸、拍肩缠作一团。在几番拉拉扯扯的客气后,傅戈才收下了一大堆贺礼。
堂倌把他们引至八仙桌前坐下, 然后,手脚麻利地沏上了香茗。
连翘把红了脸的翠姑推上前,“傅戈,给大伙儿介绍一下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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