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梅花已经为她梳好发,宝珍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月白色的裙摆:“既如此,咱们早些过去,别让娘等急了。”
顾府人口简单,顾家从京城迁居而来,顾老爷顾沧与顾夫人林玉溪一生恩爱,未曾纳妾。顾家老太君身子骨弱,常年随女儿在江南休养,宝珍至今尚未见过。
她住的藏珍院,是顾夫人亲自取的名,取“珍藏”之意,布景精致,宽敞明亮。顾老爷夫妇住在知意堂,顾一澈的居所则是砺青院。
宝珍领着梅花和桃花走出藏珍院,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隔壁那座空置的院落。
那是留给顾一澄的澄晖院,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陈设都不逊于藏珍院,四年来一直保持着原样,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一般。
梅花见宝珍停了脚步,轻声问:“小姐,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没有,走吧。”宝珍收回目光,心中却默念着——盼澄归来,重沐春晖?这澄晖院的名字,倒是起得贴切。
素未谋面的顾小姐,真是对不住了,你的父母兄长如今成了我的依靠,而你却至今生死未卜。宝珍的心里说着抱歉,脸上却平静无波,半分歉意也无。
春娘远远见宝珍来了,脸上立刻堆起笑迎上来:“小姐可算来了,夫人正念叨你呢。”
也难怪春娘高兴,自从澄小姐失踪,夫人便整日郁郁寡欢,身体也每况愈下,唯有宝小姐来的时候,能陪着说说话,逗得夫人多笑几声。
宝珍脚步微顿:“只有娘在吗?爹和哥哥呢?”
春娘摇了摇头:“老爷一早就去府衙了,说是城里近来不太平,好几处出了乱子,连早膳都没顾上用。少爷天不亮就去白玉山诗社了,怕吵着小姐休息,还说回来时带礼物给小姐赔罪呢。”
说话间,宝珍已走进内室。
“娘。”
“珍儿来了,快坐这儿来。”顾夫人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宝珍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册子上:“娘在看什么?”
顾夫人放下册子:“刚听夫子说,你的课业都完成得很好。”
宝珍笑了笑,语气谦虚:“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
顾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将册子递过去:“纸上学来终觉浅,还是实践看真知啊。”
宝珍接过册子翻看,很快愣了一下:“这是……账本?”
顾夫人点头:“是城西那家胭脂铺的账,算是咱们府里的产业。”
宝珍仔细瞧了几页,眉头微蹙:“娘,这铺子是正经做生意的吗?开了两年,亏了两年,依我看,不如关了算了。”
“今日这家亏了就关,明日那家收益降了就停,府里上下几十口人吃什么?”顾夫人语气平静,“官员俸禄哪够维持体面?不贪赃枉法,便只能靠这些产业添补。”
宝珍没接话,在她看来,顾家实在活得太拘谨。豫州远离京城,知府便是土皇帝,想捞好处有的是法子,偏他们守着规矩不放。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她得顾及自己在顾家人面前的形象,宝珍只能重新翻起账本:“娘是想让我来想办法?”
“不止是想办法。”顾夫人看着她,“这铺子从今日起归你管。若你能让它转亏为盈,起死回生,所有收益都算你的私房钱,府里绝不干涉。”
宝珍的眼睛瞬间亮了,顾府待她不薄,银钱上从未亏待,但每一笔开销都有账可查,她再想在上边做点什么手脚都不行。
她总忍不住想,若有朝一日顾家人发现她的底细,知她并不良善,又或是顾一澄回来了,自己这个义女被赶走怎么办?
如今若能得了这铺子,以后便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哪怕将来孤身一人,也能凭着这份本事活下去。
“娘,您放心。”宝珍合起账本,眼底闪着笃定的光,“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宝珍陪着顾夫人用过早膳,便带着桃花、梅花坐上马车,往城西的胭脂铺去了。
“双艳堂。”宝珍望着铺子招牌,眉头微蹙。
梅花不解:“小姐,这名字有不妥吗?”
宝珍反问:“你觉得如何?”
梅花认真想了想:“‘双艳’,约莫是说胭脂颜色娇艳无双,听着倒也贴切。”
“贴切也得讲法子。”宝珍抬眼看向街对面,“你看那家‘芳姿记’,名字便透着雅致。”
同样是胭脂铺,名字的高下立见。两个丫头这才恍然,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梅花,你去对面芳姿记,把他们卖得最好的几盒胭脂都买来。”宝珍吩咐道,又转向桃花,“你跟我进来见见掌柜。”
两人刚走进双艳堂,铺子里的伙计便慌了神,他们店好久没有客人进来过了。擦柜台的小伙计手一抖,抹布差点掉在地上,眼里满是惊讶与无措。
掌柜原本正拨着算盘,见状也愣了愣,搭在算盘上的手僵了片刻,才慌忙理了理略显陈旧的衣衫,快步迎上来。
“欢迎光顾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姑娘海涵。”掌柜脸上堆着笑,虽有些生硬,倒也算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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