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为官多年,见惯了风浪,可听到宝珍这话,还是被她这份大胆惊了一下。
其实从前些日子的赈灾银一案,他就看出宝珍藏着锋芒,与平日里那副温顺模样大不相同。
只是养了四年的女儿,终究是有感情的,这次他默许顾夫人让宝珍试试,也是真想看看这孩子能把募捐的难题解到哪一步。
“剑走偏锋,最易伤己。”顾老爷沉吟片刻,只说了这么一句。
宝珍却抬眼直视着他,语气笃定:“爹,顾家若想更进一步,总要有人敢走险棋。这出戏看似是把长公主拉进了民间戏文,实则女儿断定,殿下绝不会因此发难。”
聪明人之间,许多话不必说透。宝珍懂其中关节,顾老爷懂,远在京城的那位长公主,想必更懂。
顾老爷望着女儿眼里的光,那光里有算计,有胆识,更有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他沉默半晌,缓缓道:“你想怎么做,便去做吧。”
“是,多谢爹。”
宝珍知道,这一关总算过了。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把后续的舆论引向想要的方向了。
她转身退出房间,梅花和桃花正候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小姐,老爷没说您什么吧?”
宝珍摇了摇头:“没事,对了,娘呢?”
桃花答道:“夫人回房歇着了,许是白天忙了一天,累着了。”
“走,我们去看看娘。”
宝珍带着两个丫鬟往顾夫人的院子走,今天这事,她定是把顾夫人吓着了,总得好好解释一番才是。
到了院门口,见屋里还亮着灯,兰花正守在外头。
“小姐来了?”兰花迎上来。
“我来看看娘亲,她睡下了吗?”
宝珍话音刚落,屋里的灯“啪”地一下灭了。
兰花见状,有些尴尬:“这……小姐,要不您先回吧,夫人许是真累了。”
宝珍叹了口气,朝着屋里扬高了声音:“那我明早再来给娘请安。”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了些,灯灭得这么快,倒像是故意的。顾夫人心里怕是还憋着气,却又没真生她的气,不然何必费这劲呢。
宝珍这一晚睡得格外安稳,醒来时神清气爽,可身边的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她一睁眼,就见梅花眼圈青黑,桃花更是哈欠连天,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你们俩这是昨晚做贼去了?”宝珍打趣道。
“才不是呢小姐。”桃花揉着眼睛,声音还有些发困,“我一闭眼就梦见长公主殿下发火,说要把我拖出去打板子呢。”
宝珍被她逗笑了:“你见过长公主?”
“没呀。”桃花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有那福气见殿下,不过我听说……”
“听说什么?”宝珍追问。
桃花往四周看了看,见只有她们三人,才压低声音:“听说长公主权势大得很,连陛下都要让她三分呢。”
“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不要命了?”梅花连忙斥道。
“我就私底下说说嘛,又不是在京城。”桃花小声嘟囔。
梅花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当祸从口出是说着玩的?咱们府里可再得罪不起长公主了。”
“这话怎么说?”宝珍心头一动,追问起来。
梅花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老爷从前在京城任吏部员外郎,后来才被长公主派到豫州来的。”
宝珍猛地想起,顾府出事那晚,她在角门曾听到两个神秘人对话,隐约提过顾家曾得罪过长公主。
吏部员外郎是正五品,豫州知府是正四品,看似是升了官,实则把人远远派到豫州这种偏远之地,分明是明升暗贬。
看来顾家和长公主之间颇有渊源呢。
顾家若想在权势上再进一步,长公主这关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既然如此,主动向长公主表露出修好的诚意与恭敬的态度,便是她写这出戏文的另一重原因。
“对了,娘亲还在府里吗?”宝珍没忘今早要去请安的事。
梅花笑道:“夫人早就起身了,若是等小姐醒了再去,怕是赶不上城东施粥的时辰了。”
“施粥?”宝珍挑眉。
梅花点头:“是啊小姐,豫州灾民越来越多,夫人决定在城东设棚施粥,连施七天呢。”
“既然娘去施粥了,我们也该做我们的事了。”宝珍说走就走,又嘱咐道,“叫上顾左、顾右。”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顾左、顾右,”她看向两人,“你们去寻些流浪的乞儿,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把戏文里长公主募捐的事往人多的地方传,越热闹越好。”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领命而去。
宝珍又转向梅花、桃花:“我之前让渥丹居屯的粮食,怎么样了?”
梅花答:“掌柜的按您的吩咐,早就备妥了。”
宝珍满意颔首:“娘亲在城东施粥,我们就在城西放粮,每人一天可领一次,绝不重复。”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募捐。这场戏既然开了头,就得唱得人人叫好,既让灾民得实惠,也让“长公主高义”和“顾家心善”的名声,牢牢钉在豫州百姓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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