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遥自屏风后踱步而出,绯色官服的下摆纹丝未动,神情自若,仿佛公堂之上,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他负手而立,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对眼下的局势了然于胸。
“既然被告之人与本官有关,不知周大人是否允许本官入内旁听?”
他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看似询问的话语却仿佛不容置疑。
“自然。”府尹暗自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忙命人备上座椅。
木岚等人根本不知道裴遥在这,她记起先前去裴府时被裴尚书威慑的一幕幕。
裴尚书显然对木瑜有些真情,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摆明是给木瑜撑腰。
木岚一瞬间像是被抽走脊骨般,神情恍惚地呆坐着。
完了,全都完了。
……
约莫三刻钟后,卢蔓蔓被请进公堂。
她妆容精致,钗环叮咚作响,盛气华贵,但金翠堆叠间反倒显得几分俗气。
她面上维持着镇定,步态从容,可细看之下,她却指尖紧绷,似乎藏着一抹忍不住的颤意。
待到她步入公堂,众人齐齐看向她。
她是裴尚书亲眷,府尹下令也只是命衙役将人请来。
衙役们自然不能像对待一般犯人那样不由分说将人押来,客客气气地护送卢蔓蔓至顺天府时,赌坊掌柜早已被带到公堂等候多时。
卢蔓蔓视线掠过他们,一眼便看见端坐在公堂一侧的裴遥。
……以及坐在裴遥身旁的木瑜。
卢蔓蔓不由得捏紧了手。
表哥怎么会在这?
还有木瑜,她竟是毫发无损。
卢蔓蔓眼底浮上阴郁之色,暗骂珠儿这个废物,找的人没用不说,竟还事情暴露至此,连累了她。
卢蔓蔓正怨脑珠儿一再失职,且知道她不少秘密,待此事了结之后定要将人秘密处死,然而余光轻扫,却不期然撞上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眸。
“——珠儿”卢蔓蔓看见珠儿眼中几乎要凝成利刃的恨意,腿弯顿时一软,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几步。
此时,孔乐珠也就是珠儿再次扬声道:“民女孔乐珠,恳求府尹大人为无辜惨死在卢蔓蔓手中的孔玲珍一个公道,将恶人绳之以法!”
“贱婢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曾害过人!”卢蔓蔓猛地朝着裴遥的方向跪下,“表哥,我没有,你要相信蔓蔓,蔓蔓是什么样的人表哥你最清楚了,你一定要相信蔓蔓是清白的。表哥你快把这个叛主的贱婢拖下去处死!”
她已经想起孔玲珍是谁。
孔玲珍、孔乐珠。
珍儿、珠儿。
珠儿竟然是几年前被她处死的珍儿的妹妹。
事情到了这地步,卢蔓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珠儿在她身边蛰伏多年,就是为了给珍儿报仇。
卢蔓蔓眼神慌乱,声音急切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连串的哀求,声音粗哑且闷,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恐慌。
裴遥始终神色如常,仿佛她的哀求不过是风中尘土,未曾入眼。
他淡淡启唇:“此地乃顺天府,周大人尚在公堂审案,你该面向周大人,而非本官。”
卢蔓蔓心神震荡,面色骤变,听裴遥的意思,显然要袖手旁观到底。
“裴遥!我是你表妹,你怎么能不管我,你怎么敢不管我!我若是出事,姨母以及整个卢家不会放过你的!”
“哦?”裴遥勾起唇角,清隽的面容浮上兴味,“本官倒是有些好奇,卢家究竟会如何不放过本官?”
“我……”卢蔓蔓对上裴遥锐利的眸子,像是被人扼住喉咙,顿时气短的说不出话。
“不是的表哥……是蔓蔓说错话了,蔓蔓和你道歉,但蔓蔓真的是被冤枉的。”卢蔓蔓眼角的妆被泪水晕,全然不见来时的华贵气度,连声哀求:“表哥您不要听外人的瞎话,我们是一家人,蔓蔓不会骗你的……”
孔乐珠看够了卢蔓蔓狼狈的嘴脸,嘲弄地冷哼了声,从袖中取出证物呈上。
孔乐珠:“大人,这些证词乃是民女这些年来暗中收集,证词皆由知晓当年真相之人提供,其中有两人仍在卢府做事,此刻就在堂外等候。
“大人,这些年来深受卢蔓蔓迫害的远不止孔玲珍一人,其余受害之人的证词亦在其中,请大人秉公办案,还受害之人一个公道。”
府尹将案卷一一翻阅,每看一份,脸色便凝重一分。
既有证词又有人证,且另一桩案子背后黑手也指向卢蔓蔓。
这两桩案子,可大可小,可保得亦可惩之。
单看那执掌刑狱之人如何作想。
既然全看裴尚书的意思,其实结局如何早已见分晓。
府尹命人将证人带上公堂,又命赌坊掌柜与周弘壮当堂对质,不消半刻,水落石出。
卢蔓蔓责罚过当致使奴仆死亡,复勾结外人陷害府中通房丫鬟,依《刑律》判:枷号三日,仗五十,后发刑部女监候凌迟。
周氏夫妇收受银两,卖侄女与屠户,勾结官眷害人。依《户律》判:周氏夫妇各仗三十,流放鄂南府,周弘壮因其涉赌,另需枷号示众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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