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书生对他道:“小兄弟,你是铁拐老的弟子是不是?怎么会‘流星惊鸿步法’?”少冲见他说出自己的来路,大是惊服,喜道:“你识得我师父?这‘流星惊鸿步法’是从一位姓庄的大哥那里学的。”当下把自己如何身患奇毒,如何闯入庄铮的菜园子,得他相救,又如何帮他打架,只是于六指琴魔之死略过不提。
中年书生点点头道:“难怪难怪。在下只是素闻令师大名,未曾晤面。不过与这位庄兄倒是相识。你的步法却又不完全是‘流星惊鸿步’,似还参杂了铁拐老的‘狗追神行步’,适才我弟子又试出你体内有‘快活功’的真气,才知你是铁拐老的弟子。”少冲虽未经铁拐老正式授艺,但相处时,铁拐老有意无意指点他,渐渐有了功底。这些连少冲自己也不知道,自然惊奇于中年汉子识出他的身份。
中年汉子又道:“在下姓萧。”又引介了青、赤、黄、白、黑五个弟子,后道:“在下也是中原人。因不堪忍受明朝的苛捐杂税,才背井离乡到这朝鲜国定居。”
少冲心想:“原来这里是朝鲜国。”只听萧先生道:“过一段时日,劣徒要回一趟中原,你在这里耐心住着,到时跟着回去便是。”少冲大喜,不住口的道谢,自有人领他到厢房歇息。
此后数日,一日三餐都有白衣汉相陪,其余四弟子却很少见到。而萧先生常在院中石桌上独自下棋,左右手轮流执子,左边赢了,便左手端杯喝酒;右边赢了,便右手端杯喝酒,还笑道:“成固可喜,败亦无忧。输赢都有酒喝,妙极妙极。”
忽一日傍晚,有客人拜庄。高轩盛从,华裾珠履,皆是富贵气象。庄客延至客厅奉茶,不久萧先生迎出来,见三位客人中只朝鲜国手金泰来是老棋友,另两人一个着便服,一个宽袍短袖,作日本武士打扮,都是生面孔。便用朝鲜话说道:“原来是金老哥。国手莫非又想出了什么妙着,来向萧某炫耀。这几位是……?”他眼光瞧向另两人,等金泰来引见。
金泰来道:“金某蒙皇上、太子抬爱,受封‘国手’,怎敢妄自尊大?我带来两位朋友,这一位是日本国‘棋圣’宫本宁次郎宫本先生,这一位是义州判官崔明亮崔大人……”
萧先生与两人见礼。崔明亮恭敬的还了一揖。宫本一直盯着壁上几幅字画看,比及金泰来引见时,才睇了萧先生一眼,眼光又回到壁上,道:“听闻萧先生是本地有名的雅士,有‘棋书画三绝’之称。不过壁上这几幅字画嘛,……”说到这里,便轻摇了两下头。后面的话不言自明,那意思是“也不过如此”。他说的是日本话,由崔明亮翻译过来。
金泰来道:“这些都是敝国的大师手笔。”宫本道:“在下不敢品评贵国的大师手笔。说到书画,毕竟中土才是源流。无论神品、妙品、能品,皆是洋洋大观,不知凡几。在下舍中便收罗了不少中土书画精品,这次来朝以棋会友,还有幸得了三件中土的稀世奇珍。萧先生这些字画相形未免逊色。”
萧先生听崔明亮的译文还算客气,但从宫本傲慢的神情,已知并非原话。但他没有生气,说道:“不知是何奇珍,宫本君可否借在下一观?”
宫本道:“有何不可?”便命随从捧上来。三件珍品分放在三个木盒中。宫本令人开启第一个长木盒,取出一个卷轴。一名随从持定一端,垂下一幅立轴。
众人注目看去,见是一幅《墨葡萄图》。画中枝叶纷披,藤条低垂,葡萄晶莹欲滴,墨韵飘香。笔墨酣畅淋漓,泼辣豪放,观之令人惊心动魄。后面题款曰:“半生寥落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署名“青藤道士”。
崔明亮道:“画是不错,可惜非出名家。”
萧先生道:“不然。青藤道士徐文长学识渊博,书画剑皆精,但功名不就。为人放荡疏狂,落拓不羁。所作书画强心铁骨,与夫一种磊块不平之气,字画中宛然可见。其水墨大写意画法,纵横驰骋,大刀阔斧,力摒宋元以来倪元林、祝枝山、文征明等文人画的陈腐之气,自创一格,独具匠心。尤其是这首诗,更以野藤自况,……”
徐渭字文长,曾为胡宗宪幕僚,于抗倭颇有功绩。胡获罪后,佯狂脱归越中,还因杀妻入狱。其言行与世不容,乡里目为狂人。不过这很对萧先生脾胃,他的私印刻的便是“青藤门下走狗”,对这幅画自也是投以青眼。自信画中那种不驯和无奈也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世上俗人几人能知?
他正自入神,宫本却教收起来,打开第二件珍品。两名随从一人持定,一人徐徐展开。卷幅纵一尺、横三丈,描金云龙笺上龙飞蛇走,乃是宋徽宗赵佶的草书《千字文》。
崔明亮道:“向闻那个宋徽宗是个糊涂皇帝,不过书画音律还算精擅。”
金泰国道:“赵佶其书学黄鲁直而能变其法,学薛曜又能自创一格。笔画瘦挺,自称‘瘦金体’。却不闻他能书狂草。这幅字莫非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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