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天空,永远是那种沉郁的、仿佛被稀释过的墨色,间或流淌着猩红或幽绿的魔气光带,寻常生灵看久了,只怕会心生压抑,魂魄不稳。但此刻,这亘古不变的阴沉天幕下,却回荡着一串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脆如琉璃碰撞般的笑声。
“咯咯咯——高!爹爹,高!”
小满穿着一身用最柔软的暗影魔蛛丝织成、却由乐云偷偷绣上几只歪歪扭扭但色彩明快小蝴蝶的改良版襦裙,被她的魔尊爹爹罗刹,稳稳地抱在怀里,站在一头体型缩小了数倍、但依旧狰狞威武的幽冥魔龙的头顶。
这头魔龙乃是罗刹麾下得力战将之一,平日盘踞在魔殿最高的骨塔之上,一声龙吟便能震慑万魔,此刻却收敛了所有凶煞之气,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飞行姿态,生怕颠簸到头顶上那位小祖宗。它那燃烧着幽碧魂火的巨大眼瞳里,居然能看出一丝……憋屈和无奈?若是被其他魔物见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
罗刹身形挺拔如松,玄色魔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却丝毫影响不到他怀中的小团子。他宽大的手掌稳稳托住小满的腋下,血玉般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女儿因兴奋而涨红的小脸上时,那惯常的冰冷与威严便如春雪消融,只剩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一丝笨拙的得意。
“再高些,爹爹!”小满挥舞着肉乎乎的小胳膊,指着更高处一条缓缓流淌的赤红色魔气云河,小脚丫在龙鳞上兴奋地跺了跺。
“好。”罗刹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他心念微动,脚下魔龙便发出一声顺从的低吼,双翼一振,卷起道道阴风,猛地向上攀升,径直冲入了那条赤红色的云河之中。
霎时间,周围景象变幻。赤红色的魔气如轻纱般缭绕在身边,透过魔气缝隙,可以看到下方巍峨嶙峋、如同巨兽骨骸般的幽冥山峦变得渺小,魔殿建筑群更是缩成了模糊的黑点。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视野,冲击着小满的感官。
“哇——!”小满张大了嘴巴,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流转的赤红光芒,充满了惊奇和赞叹。“红红的!飘飘!好看!”
她试图伸出小手去抓那些流动的魔气,却捞了个空,只有一丝丝精纯的幽冥能量从指缝间流过。
罗刹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带小满“飞高高”这个念头,还是前几天他翻阅那堆从人间缴获的画册时看到的。画册上,凡人的父亲将幼子架在肩头,或是放飞那种叫“风筝”的玩意儿,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容,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的小满,凭什么不能有?甚至,要比那些凡间幼崽体验得更极致、更安全。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魔龙专驾,幽冥天际游”。
“爹爹,云云,凉凉!”小满感受着魔气拂过脸颊的微凉触感,又发现了新乐趣,咯咯笑着,整个小身子都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罗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势,让她能更舒适地观看“风景”,同时分出一缕细微的神念,时刻笼罩着小满,确保万无一失。这幽冥高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偶尔会有狂暴的魔气漩涡或是虚空裂缝,即便是一般的魔将也不敢轻易涉足于此。但有他在,这里便是三界最安全的观景台。
“喜欢吗?”罗刹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喜欢!小满最喜欢爹爹!最喜欢飞高高!”小满毫不犹豫地回答,小脑袋一歪,亲昵地蹭了蹭罗刹冰冷的下颌。那纯粹的依赖和喜悦,像一股最温暖的泉流,瞬间淌遍罗刹的四肢百骸,让他觉得即便此刻耗费魔元维持这方空间的绝对平稳,也是值得万分。
或许是因为身处精纯魔气环绕的环境,又或许是因为情绪极度高涨,小满体内那天然灵体无意识运转起来。她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开始自然而然地吸收周围环境中游离的能量。
一丝丝、一缕缕精纯的魔龙灵气(魔龙飞行时自然散逸的本源力量)和赤红魔云中的精华,悄无声息地汇入小满的体内。她周身仿佛形成了一个微不可查的能量漩涡,只是这漩涡太过温和,连近在咫尺的罗刹,因全心沉浸在女儿的笑容里,都未曾立刻察觉异常。他只觉小满的身体似乎更暖了一些,气息更活泼了一些,只当她是玩得高兴所致。
小满自己更是毫无所觉,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视野越来越清晰,甚至连远处魔气流动的轨迹都看得分明,笑声越发清脆响亮。
“飞呀!爹爹,再飞快一点点!”
……
与此同时,远在九重天之上,巡天监察司。
这是一座由纯净白玉筑成的巨大殿宇,穹顶镶嵌着周天星辰图,地面上刻画着覆盖三界的巨大监控法阵。无数面大小不一、光泽各异的仙镜悬浮在半空,映射着下界不同区域的景象。平日里,这里秩序井然,仙官们各司其职,记录着三界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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