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意识被那缕绿芒拽入黑暗时,首先闻到的是铁锈混着檀香的气味。
她的神魂像被浸在温水里,每一丝灵识都在舒展——这是愿梦的入口,她早从古籍里读到过:无形存在最擅长用执念织网,修士入睡前最后一丝贪嗔痴,便是它撒下的饵。
可她偏要做那咬钩的鱼。
眼前突然亮起昏黄的光。
李瑶垂眸,见自己着一身素白法衣,袖口绣着愿察司特有的缠枝莲纹——和她在汤家典籍里见过的圣女使者服饰分毫不差。
抬眼望去,是座宏大的殿宇,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延伸至百米外,数百名修士跪伏在地,后背绷得笔直,却没有一个抬头。
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圣女使者。"
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瑶仰头,那口传闻中的命律钟正悬在殿顶,青铜表面爬满细密的咒文,钟身却蒙着层灰扑扑的雾,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灵识。
她想起昨夜在汤家密室翻到的残卷:"愿察司掌天地命数,钟鸣则定生死,钟哑则律崩。"此刻这口钟,分明哑了。
"他们在等裁决。"李瑶开口,声音清泠得像碎玉。
她往前走了两步,鞋尖擦过最前排修士的手背——那皮肤冷得像块冰,没有半点活气。
她心里一沉,面上却扬起悲悯的笑,"可他们不知道,愿察司的律,早被脏东西啃空了。"
殿中突然刮起阴风。
跪伏的修士们同时颤抖起来,有几个的指节深深抠进石板,竟抠出了血。
李瑶注意到他们后颈浮现出淡绿纹路,和她识海里那团绿雾的轨迹如出一辙——果然,无形存在早把这些修士当养料了。
"谁准你说这些?"
这次的声音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像无数人同时说话,震得李瑶耳膜发疼。
她抬头看向命律钟,钟身上的灰雾正翻涌成漩涡,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中凝出: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和汤凛掌心那点绿汁的光一模一样。
李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早料到无形存在会以"规则守护者"的姿态现身,却没料到它的气息如此熟悉——像极了昨夜命织草核心发烫时,从她心口涌出的那缕生机。
难道...
"圣女使者,你该带领他们献祭。"那身影逼近,李瑶的神魂突然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她能感觉到有丝滑腻的东西正顺着灵脉往识海钻,是之前那团绿雾的延伸。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她和自己的约定:疼,才能保持清醒。
"献祭?"她突然笑出声,指尖轻轻划过心口,那里有命织草的嫩芽在神魂深处舒展,"要献祭的,该是你才对。"
身影猛地顿住。
李瑶趁机调出记忆里关于"命核之力"的片段:那是她在玄霄宗藏书阁偷看到的,说天地初开时,有棵命核树孕养万物,其核心能逆转命数。
片段里她故意模糊了关键,只让那抹蓝光瞥见树影间流转的绿光——和无形存在的气息如出一辙。
果然,身影的幽蓝瞳孔骤然收缩,化作两道刺目的光刃扎向她识海。
李瑶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在命律钟上。
钟身发出沉闷的嗡鸣,震得那些跪伏的修士终于抬起头来——他们的眼睛里全是绿雾,像被抽干了灵智的行尸。
"你想要命核之力。"李瑶喘着气,任由那丝绿雾缠上自己的神魂,"我可以给你...但你得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她识海里的命织草突然疯长。
那些嫩绿的枝桠穿透灵脉,缠住那丝绿雾,竟开始反向汲取它的气息!
李瑶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汤家老祖宗跪在愿察司前求愿的画面,玄霄宗那位失踪的大长老在命律钟前滴血的场景,还有...还有她自己,在汤家祠堂里,将命织草种子埋进愿果核时,掌心渗出的血珠。
原来这无形存在,竟是无数修士的执念所化。
他们求愿不得,怨气凝集成雾,反过来吞噬更多求愿者的命数——包括汤家为了延续血脉求来的"替身未婚妻",包括玄霄宗为了稳固地位埋下的"命律钟诅咒"。
"你根本不是规则。"李瑶的神魂在剧痛中清醒,她望着那逐渐透明的身影,"你是...寄生在规则上的毒瘤。"
身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千万道绿芒刺向她。
李瑶闭上眼睛,任由命织草将那些绿芒全部吞入叶脉——这是她的饵,也是她的网。
等她再睁眼时,愿察司的殿宇正在崩塌,跪伏的修士们化作点点荧光,被命织草吸收。
而那道身影,正被命织草的根须捆成一团,缓缓缩进她识海最深处。
"现在,该我看看你的本源了。"李瑶低喃,意识开始飘远。
她知道自己该醒了,可最后一刻,她瞥见命律钟的裂缝里,渗出一滴绿汁——和玄霄宗飞檐上那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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