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月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她依旧紧紧抓着秦牧胸前的衣服,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让她浑身脱力,只能依靠着身后这个坚实温暖的怀抱支撑着自己。
秦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那滚烫的泪水浸透衣衫的触感。
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刺扎,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
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沉重和愧疚。
“月月……”
他唤着她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藏在心里太久太久。
江月月的抽噎声微微一顿。
“是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秦牧的声音低沉而痛苦,带着深深的自责。
“我是队长。”
“我带他们出去,就应该把他们……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这是我的失职。”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点心底那噬骨的愧疚和无力感。
江月月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再次涌出,却不是因为责怪。
她能感受到他声音里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痛苦和自责。
她知道,眼睁睁看着兄弟为自己赴死,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煎熬。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不……不是……”
她想说不是他的错,可巨大的悲伤让她语不成调。
秦牧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他知道她的意思。
但他的愧疚,并不会因此减少分毫。
“爆炸的冲击力很大。”他继续说着,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叙述的平稳,仿佛在强行将自己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剥离出来,用最冷静的语气,揭开最后的真相。
“我离得近,被气浪掀飞,撞在后面的岩石上,内脏受了重伤,头上也挨了一下,流了很多血。”
他描述得轻描淡写,但江月月却能想象出那副惨烈的画面——爆炸的火光,横飞的碎石,还有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的心再次揪紧,下意识地反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仿佛这样就能安抚他当时的伤痛。
“我当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秦牧的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当时绝望的自己。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敌人很快就会搜索过来。”
“我不能……不能被他们活捉。”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决绝。
江月月瞬间明白了。
像他这样级别的特种部队指挥官,大脑里装着多少国家机密?
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
那将比死亡更可怕!
“我身上……一直带着组织配发的……最高级别的假死药剂。”
秦牧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能在极短时间内,让生命体征降到最低,模拟死亡状态,并且……会严重损伤海马体,导致失忆。”
江月月屏住了呼吸。
假死药剂!
失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失去记忆,不是因为头部受伤,而是主动服用了这种可怕的药剂!
为了不被俘,为了保护机密,他选择了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我没有任何犹豫。”秦牧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药剂胶囊。”
“很苦……然后就是……浑身像被点燃一样的剧痛……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
他的描述很简单,但江月月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种五脏六腑都被灼烧、意识被强行剥离身体的极致痛苦。
她抱紧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当时,该有多痛?多绝望?
“等我再次有模糊的意识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像是……郊区的垃圾堆旁边。”
秦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茫然,那是属于“失忆秦牧”的茫然。
“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不记得……龙魂,不记得‘阎罗’,不记得……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也不记得……江辰……”
他说出哥哥的名字时,声音有明显的哽咽。
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使命,甚至忘记了用生命为自己换来生路的兄弟……
这种遗忘,对于重情重义的秦牧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酷刑?
“后来……就是你找到了我。”
秦牧低下头,看着怀中泪眼朦胧的小女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愧疚,有感激,有庆幸,还有深沉如海的爱意。
“你根据你哥哥留下的遗言……找到了濒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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