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儿子说了,要飞。”
后来,我们在会议室开了一场“非正经”的会。
你把投影机关了,文件推到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一袋没开封的坚果,往桌上一倒:
“今天不谈KPI,也不说竞品——我们聊聊,各自最狼狈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技术组的小王先开了口,他挠着后脑勺笑,耳尖有点红:
“我高考失利那年,在工地搬砖,天不亮就起来和水泥。有天,累得坐在砖堆上哭,抬头看见太阳从脚手架缝里钻出来,把砖缝里的野草照得发亮,突然就觉得,再难也得熬到看见光的时候。”
他说着剥开一颗巴旦木,往我手里塞,“现在想想,那会儿的砖比现在的代码难啃多了。”
小李捧着保温杯,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掉漆处:
“我刚毕业时住地下室,潮得墙皮往下掉。冬天阴雨天,就裹着两床旧棉被改图,饿了就啃干馒头。有次,凌晨三点改完方案,推开门看见雨下得正紧,突然想通了——日子再冷,往前走几步总会热起来的。”
他笑了笑,眼里的光比保温杯里的热气还暖,“现在我女朋友总说,我改图时的犟劲儿,跟当年啃馒头时一模一样。”
老陈是公司的老会计,平时话最少,这时却慢悠悠开口:
“三十岁那年,生意赔了,背着一身债。有天,晚上在桥洞底下坐了半宿,看见个捡废品的大爷,把塑料瓶摆得整整齐齐,嘴里还哼着戏。我问他冷不冷,他说‘动起来就不冷了,日子也一样’。”
他往你面前推了一把瓜子,“刘总,你这股子不肯停的劲儿,跟那大爷超级像。”
轮到你时,你正给宝宝留的那只搪瓷碗里剥瓜子仁。
早上出门急,保姆王阿姨把宝宝的辅食碗,塞进了你包里,碗沿还磕掉一块瓷。
你捏着半颗瓜子笑:
“我最惨的时候,我爱人把陪嫁的镯子当了,换了钱给我交房租。那天在便利店,她把最后一个海带结夹给我,说‘日子就像关东煮,慢慢熬,总能热起来’。”
你抬头看我,眼里的光漫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镯子是她奶奶传下来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风卷着湿气涌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
没人再说话,可空气里那股紧绷的劲儿却松了,像被雨水泡软的宣纸,慢慢舒展开来。
你突然站起来,把桌上的坚果往每个人手里塞:
“你看,每个人都揣着段‘熬过来’的故事,这些故事凑在一起,比任何策略都结实。”
散会时,小王突然说:
“刘总,我爸说这周末带一套祖传的刨子来,给你看看老手艺。”
小李接话:
“我女朋友说,明天就来拍视频,让大家看看咱办公室的烟火气。”
老陈笑着点头:
“我把公司下个月的备用金理出来了,够撑到咱们,把新方案做出来。”
你站在门口送他们,晨光顺着走廊漫过来,在你肩头铺成一片金。
我突然想起你刻在工具箱上的字:
“木头会裂,但拧成一股绳的木榫,能扛住风雨。”
所谓团队,从不是冰冷的组织架构图,是每个人把心里最软的疤亮出来,却发现彼此的疤上,都长着同一片向上的光。
雨不知何时歇了,窗玻璃上的水痕正一点点褪去,露出东方天际那抹渐亮的鱼肚白,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慢慢洇成暖黄。
你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往电梯跑,掌心的汗混着未干的雨气,烫得像揣了一颗小太阳。
天台门被推开时,风“呼”地涌过来,掀得你衬衫后摆飞起来。
你指着远处的朝霞喊:
“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我们‘云纹’系列那组圈椅的靠背?”
我顺着你指的方向望去,绯红色的云絮正被风揉成柔和的弧线,边缘镶着一层金边,真像你当年在设计图上,画了无数遍的云纹曲线。
那套家具获奖那天,你抱着奖杯在展厅转了三圈,撞到展架上磕破了膝盖,却笑得比奖杯还亮,说“这是给木头赋予灵魂的证明”。
风又起,这次掀得更猛,你的衬衫下摆卷到了腰侧。
我忽然看见那道疤,是三年前搬一批珍贵的榉木时,被卡车上的铁皮蹭的,当时流了好多血。
你咬着牙说“小伤”,结果晚上疼得睡不着,我用热毛巾给你敷了半宿。
此刻,它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粉,像一片落在皮肤上的枫叶,纹路里藏着光。
“当年搬那批木头,你还骂我傻,说‘家具坏了能重做,人伤了怎么办’。”
你忽然低头笑,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发梢,“可你看,现在想起那批木头,只记得它最后变成了客户家里的婴儿床,床栏上的云纹,是你教我刻的。”
天台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鞋,却不觉得凉。
远处的朝霞正一点点铺展开,把云絮染成橘红、绯红、玫瑰金,像谁在天上铺开了我们展厅里的色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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