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尊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像铁片刮过石头。那团黑云停在半空,两个黑洞般的眼睛盯着陈默。风停了,火还在烧,四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丹阁最后一根柱子倒下,砸进地火里,溅起一片红光。
陈默跪在祭台的废墟上,左手撑地,右臂动不了。他的皮肤从肩膀开始变白、发硬,像石头一样裂开。他喘着气,嘴里有血腥味。眼睛看不清楚,只能靠左眼的一点光看到前面。
胸前的青玉佩突然震动起来。
它没有发热,也没有发光,而是往里凹。裂缝中钻出细细的蓝丝,顺着胸口往下爬。他想抬手碰一下,可手指刚动,骨头就“咔”地响了一声。
一个影子从玉佩里走出来。
她穿着枯河村时的粗布衣服,头发用草绳扎着,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伤,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是柳菁——十五六岁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她没说话,先用手摸了摸他的眉毛。指尖很凉,碰到疤痕时,他身体一抖。
“你还记得……那年月蚀之夜吗?”她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他们说你是灾星……可我知道,你只是太疼了。”
陈默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堵住了。他想喊她的名字,结果只咳出一口血,血落在地上竟冒起了白烟。
柳菁轻轻摇头:“别说了……我待不久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玉已经变得半透明,边缘正一点点变成粉末飘走。她双手捧着,好像怕它碎掉。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她说,“当年你娘走的时候,亲手把它塞进你怀里。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陈默猛地睁大眼睛。他从来没听过这些事。他只知道这块玉一直戴在身上,冷的时候会热,危险时会震。
柳菁抬头看他:“我一直在这儿,不是因为我放不下,是因为你不肯放手。是你用痛、用恨、一次次拼命,让我多留一会儿。但现在……不能再这样了。”
她上前一步,把玉佩按在他心口。
“不——”他想躲,身子却动不了。
玉佩贴上皮肤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像钟声。接着整块玉沉进他身体,皮肉翻动,蓝光闪现。他仰头闷哼,背上一阵滚烫。
焚天骨狱破体而出。
黑焰升腾,不再虚幻,变得像铁一样实。火焰化成骨架形状,双臂张开,盖住整个废墟。地火被压下去,黑云后退,连地缝里的风都停了。
这时,头顶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
风吹进来,带着海的味道。
一个声音从裂缝里传来:“陈默——!”
是阿渔。她在哭,大声喊他,声音都快撕裂了。
柳菁脸色变了,回头看了一眼裂缝,又转回来。她轻轻摸他的脸,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他看懂了。
“别回头……往前走。”
话一说完,她的身影开始消失。脚先变成光点,然后是腿、腰、手。最后是脸,笑容还在,可慢慢淡了。
光没了。
陈默还跪在地上,胸口起伏。那里很烫,像有什么在跳。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事:枯河村的土屋、井边洗衣的柳菁、她发烧时抓着他手腕的手、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别让他们烧你……”
他低头看右臂。石头一样的地方出现裂纹,像冰裂开,缝里透出金光。左眼不流血了,但视线还是模糊,只能看清近处。
焚天骨狱慢慢收回,黑火消失在体内。废墟又安静下来,只有地底偶尔传来闷响。黑云不见了,裂缝也没合上,歪在空中,边上滴下蓝色的小光点。
他试着动手指。
能动了。
不是全身都能动,只有左手可以。他撑着地想站起来,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胸口越来越烫,像有人在里面说话,听不清说什么,但语气很熟。
他抬起还能动的手,按在心口。
烫得厉害。
比地火还烫。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几个人踩着碎石走来,脚步整齐。有人提灯进来,光照在倒塌的梁柱之间。
“里面还有活人吗?”
是个陌生声音,像是宗门巡查队的人。
陈默没抬头。他知道是谁来了。青冥宗执法堂的人,总是在事情结束以后才到。
脚步走近祭台。
“这儿有人!”
一只手伸过来,想扶他。
他猛地甩开。
“别碰我。”
声音沙哑,不像他自己。那人愣住,退了一步。
旁边有人说:“这是陈默?外门的那个……他不是被通缉了吗?”
“闭嘴!你看他背后……刚才有黑火冒出来。”
提灯的人把光移到地上。影子拉得很长,肩上有剑匣的轮廓,链子垂着,沾满血和灰。
没人再敢靠近。
陈默低头看向苏弦藏身的地方。骨链围成的圈还在,但她不见了。
人没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她放进去的。坑很深,不可能滚出来。可现在只剩空位,连血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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